這年頭有點兒怪,小家庭總不太穩固,小夫妻常常是同床異夢,互相猜疑,看看我身邊的朋友,好幾個都變成了光棍兒。離婚既不時髦,也早不新鮮,但是離婚卻天天在發生。
我是個家庭觀念特別強的人,平時做人做事都非常規矩,可說是謹小慎微,吃喝嫖賭的事從不沾邊。常言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如今這年月玩撲克、搓麻將成風,工作之余沒有幾個不喜歡玩幾把的。早些年我對這些低級游戲是不屑一顧的,總認為人生苦短,把有限的精力和時光消耗在這種與生無益的賭玩中很不值,特別是一篇叫《中國不能毀在牌桌上》的文章寫得發人深省。人生在世,總得有所追求,有所作為,要不就成了行尸走肉。話雖然這么說,幾年光景,自己卻不知不覺慢慢滑入了這個泥潭。也許是天生在這個方面愚笨,每每坐上牌桌,十有九輸。時間長了,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一點兒私房錢早就出現了赤字,隨著賭癮的加重,那個窟窿便越來越大。有時候輸了錢,在心里暗下決心,下次再也不干了。可是到時間別人一邀,心里又是貓抓鼠咬一般,想再試試手氣,就這樣變成了惡性循環。
賭債眼看越欠越多,每個月就那么一點兒工資,金額是寫得明明白白的,況且工資卡長期押在老婆手里,每周給我一百元零用。這一招是她們的家傳,都說無錢的男人才老實。
苦撐苦熬,總算到了年終,單位發年終獎了,這可是個一年一遇的好機會。今年單位換了新領導,效益也不錯,破天荒發了八千塊。當我領到厚厚的一沓鈔票時,可說是心花怒放,總算有了點預算外資金。首先我準備全部隱瞞下來,轉念一想,這樣不妥,老婆可是管賬的高手了,想瞞是瞞不過的。記得去年是發了二千元,今年我就加一點,說發了三千元,這樣便能剩下五千,外面欠了四千,手上還能余下個千把元作急用。晚上回家老婆弄了幾個我喜歡的菜,還備了酒,看來她是早知道單位發年終獎的事了。我把手伸進荷包里,老半天沒敢拿出來。老婆見我有點異常,走過來瞧著我的臉,問:“年終獎發了多少?”我鼓起勇氣說:“發了三千元。”
老婆接過錢,用眼角瞟了我一下,又問:“只發這么一點?”
我說:“三千元已經是挺多的了。去年才發二千呢。”我強裝鎮定,眼望餐桌,不敢與她的目光對接。
撲哧一聲,她幫我掀開了酒瓶蓋子,格登一聲,我的心這才落回原處。我沒想到事情就這么順利過去了。正當我和同事們一起好笑的時候,一個突來的變故讓我嚇得心驚肉跳。單位領導為了充分調動職工的工作積極性,取得家屬的支持和理解,老總決定請家屬們到得月樓賓館吃飯。那天晚上我和建軍、小華、水生、老蔡幾個當班,聽說老婆去聚餐,心里可急壞了,老娘們兒大都是長舌婦,今天聚到一塊兒,什么底都會掏出來的。想著這事兒,工作的時候個個心不在焉,老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得坐立不安。各人心里都有難以啟齒的秘密,最后硬著頭皮總算挨到了交班的時間,出門騎著車風快地往回趕。一路上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設計了好幾種見面的場景:暴風驟雨式的,怒吼大叫式的,摔盤子打碗的……諸多的場面像電影里的快鏡頭,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但是事情偏偏出乎我的意料,當我像個毛賊一樣溜進屋門時,只見老婆一臉燦爛地坐在沙發上等著我,旁邊泡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菊花茶,進屋便遞給我。老婆說:“我剛才逛了一下商場。”
“哦,買了什么好東西?”我問。
老婆說,“沒買啥,只給你買了一件西裝。”
說完她把衣服拿出來給我試。接著又問:“今年你們單位到底發了多少獎金?”
我明白開弓沒有回頭箭,于是反應挺快的就說,“不是給你了嗎,三千塊呀!”
老婆依舊笑瞇瞇的,而且眼里閃著亮光。聽到她這笑聲,我心里真有點發毛,她到底是知道了真相?還是特意來試探我呢?
“你們單位發獎金是不是每個人標準都不一樣的?”老婆依然是笑瞇瞇地問。
“一樣的,應該都是一個標準呀。”說到這兒,我的心幾乎快跳到嗓子眼了,如果再這樣誘導下去,我真的會頂不住了,看來還是老實招供了為好。
眼看著我的心理防線就要徹底崩潰了,額頭上的汗不知何時冒了出來,此時老婆才說:“老公,算你老實,你和老蔡把三千元獎金全部交給了家里,建軍、小華只交二千元,水生更黑,只交一千五……”
天啦!我幾乎要叫出聲來了,原來如此。
突然天窗上吹來一陣涼風,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臉火辣辣的。
次日上班,我和老蔡被建軍、小華、水生他們堵住,他們三人雙眼布滿血絲,可見昨天晚上是折騰了一宿,特別是水生臉上還留下幾個手抓的血痕。他們像攔路剪徑的大漢,要我和老蔡中午請客,如果不是他們立場堅定,一口咬定年終獎只發三千元,現在我們也就沒有這么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