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滿天、豐盈滿懷

朋友告訴我，某某物流公司正在招聘，要去非洲的安哥拉工作一年。對于連一次短途旅游都要激動好幾天的我來說，這真是不可想象的誘惑。

于是，我趕快去報了名，通過一重又一重的面試，終于走進了這塊熱土。

然而，想象是浪漫的，生活是現實的。來到基地才發現，之前領導說的“計算機管理”原來是用計算機的ExcEL表格做報表，“物流管理”原來管的是那些冰冷的、沒有呼吸的施工零件。

說不上是被欺騙的感覺，只怪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美。

一番掙扎之后，唯一能做的只有適應這里的環境，并好好享受這里的風景。

1 非洲拾荒記

我住的是一個兩塊木模板大的鐵皮房間，剛來的時候房間里除了一個布滿黃沙的舊空調，就只有一張模板拼成的床，空洞得如同這里黑人的眼睛。

為了讓鐵皮房子真正能住人，我開始了非洲拾荒生涯。

領導說彩條布是用來蓋水泥的，不能給我。于是我在一個廢棄的配件箱里找了一些爛的塑料布，夠大夠寬，用回形針扣起來剛好可以把房間分隔成“一房一廳”，里面睡覺，外面洗澡，進可攻退可守；剩下的塑料布做成洗澡時用的帷幕，享受四星級賓館洗手間待遇!

閑置在外面空地上的塑料桌子，我趁人一不注意拉進來兩張，一張做電腦桌，一張放雜物。

找了很多廢舊的電線，做成鉤子，碼在鐵條上，可以掛衣服、帽子、鉗子等工具。

廢舊的汽車工具箱洗干凈了放在桌子上，干燥隔熱，可以存放食品和藥品；工具箱里的鐵釘小架子，放在床底下做鞋架子。

喝過水的1.5升礦泉水瓶割開，里面放牙膏洗面奶，刷牙時倒過來當漱口杯子用。

來到物流基地一段時間后，我練就了一雙善于廢物利用的火眼金睛，走在基地，但凡找到可以再利用的材料，都像撿到鉆石一樣開心，呵呵，我成了徹頭徹尾的環保主義者!

2 安哥拉男人八卦記

一天吃完飯，我站在水池邊看一個中國男同事洗碗，旁邊坐著的十幾個黑人全都圍了過來，對我說：在安哥拉，打掃，收拾房間，做家務，都是女人的事情，已婚男人從來不洗衣服洗碗的，男人負責出去賺錢養家。

跟黑人交流多了，我發現男女關系是安哥拉人非常重要的話題，見面就是：你好啊，你多大了?結婚沒有?有情人嗎?有多少個小孩?如果他們看到你跟某異性接觸多一點，就會問，這個是你的情人嗎?交流的過程中，他們都還很誠實地告訴你自己的情況，簡直比查戶口還清楚。

這里的男子可以娶很多妻子，娶多少視自己的經濟條件來定，有錢的多一點，十個八個，上百個都不奇怪；不過奇怪的是即使沒有錢的男人也會有兩到三個女人愿意跟他們結婚。

我們基地有一個修車的司機，才24歲，已經有3個妻子5個小孩，他告訴我，他的父親在羅安達上班，是一個電腦操作員，有60歲了，母親是司機，35歲，是他父親的4個妻子之一。

在我看來，這里也不乏有經濟頭腦的男人，例如這位修車司機的父親，娶的4個女人全部打發出去工作，日子過得比別人寬裕多了。

3 寬扎河觀浴記

某天中午還在呼呼大睡就被兩個好朋友叫起來：“我們去寬扎河看人洗澡!”雖然知道看人洗澡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但是本著想更深入了解非洲人民的生活的想法，我帶上了相機，跳上車出發了。

往寬扎河去的是筆直的柏油路，路邊的茅草、仙人掌和面包樹以它們從未被開發過的原始狀態與我們擦肩而過，下了山坡轉個彎，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開闊的大河，碧藍的河水，平靜得如一個大湖，河邊小孩子在玩水，女人在釣魚，對岸是一片綠地和零星的椰樹，嬉戲的孩子與平靜的湖水映出一幅美麗的圖畫。

忽然來了一個圍著花布、頭頂籃子的老婦人，她走到河邊，正眼也不看一下我們，直接就走到河里，把花布一拉，半裸著走進水里，洗將起來!整個過程發生得太快太突然，竟把我看呆在那里。

離開小鎮沿著寬扎河往前走，河邊洗澡的都是男人和小孩，并沒有朋友期待的漂亮美眉。想起《沙漠觀浴記》里去看人洗澡的三毛，我們也像她那樣沿路尋找，車子開了很遠，來到中鐵的一個泵站，看到遠處走來好幾個頂著籃子的女人，三三兩兩地走到河邊。我們跟了上去，只見她們放下東西，利落地脫掉衣服，下水，絲毫不在意我身邊的朋友都是男人。

她們不洗頭，也不帶肥皂什么的，只是在河水里浸泡一下身體，就開始上岸洗衣服了。

這里的生活很單調很辛苦，她們的臉上卻總帶著開心的笑容，美麗的大眼睛里永遠是蒼白和知足。也許，外面的世界、塵世的文明根本就是天那邊的事情，快樂已經在她們身邊。

4 烤腰果逛超市記

向兩個黑人小朋友買了些腰果，我們收集了一些廢紙、爛木頭，好心的黑人廚師給了一個鐵鏟和一些燒紅的炭，于是我們把腰果一股腦倒進炭里，鐵鏟上頓時滾起濃濃白煙。腰果受熱后流出油來，發出吱吱的響聲，油被烤干后，就變成一個個黑黢黢的小豬腰。我把它們放在一個枕木上，用鋼條敲開，炭燒腰果就做好了，真的好吃!

過去總認為當地人比較淳樸，奸商的招數還沒有學會，可是逛過幾個超市，買了幾次東西以后印象就改變了。

超市里商品會賣到保質期最后一天，所以買到明天就過期的商品并不奇怪。有一次我買奶粉，由于比較匆忙沒注意看保質期，竟然買到一罐還有7天就要過期的奶粉，弄得朋友們和我一起天天很努力地喝牛奶，為了爭取在保質期前喝完。

還有一次在羅安達最大的“JUMBO(胸部)”超市買了墨魚，清洗時發現墨魚腦袋里塞滿了死魚，有一條竟然比墨魚腦袋還大，真難為他們怎么放進去的，難怪這個超市的生鮮產品非常便宜!

商店里基本沒有排氣設備，特別是JUMBO，一進門，一股混雜著變質瓜果、海鮮、過期烤面包、人身上的羊騷、香水的復合味道就撲鼻而來，時刻催促著你快點離開，所以超市里雖然滿是人，但每個人都是飛快地選商品飛快地結賬飛快地走人。

5 扛槍泡吧記

晚上7點幾個好朋友把門敲得當當響，聽說他們要去酒吧，好機會豈容錯過?我死皮賴臉地也爬上車。

我們五男一女，車開了一段路，越想越心虛，都說，語言不通又在人家地盤上，有點怕哦!不如帶個保鏢比較好。

于是回朋友的駐地，找了兩個保安。叫他們帶把刀，結果保安一聽說是去喝酒，硬是扛了兩支沖鋒槍架在脖子上，嚇得我們直說：nao!nao!(不要!不要!)

沒辦法，我們去消遣，他們保護我們是職責所在。但帶沖鋒槍去泡吧還是頭一回，想想還真是挺威風的。

來到一個標準的鄉村酒吧，最大的特色就是沒有特色。一棟房子外面用鐵絲網圍著，空曠的大廳像學校的教室，靠著墻壁和柱子擺著塑料布鋪的桌子，有吧臺、音響臺，只供應啤酒和飲料，沒有小吃。

我們身邊慢慢地圍了好多人，好奇地看我們。朋友說，中國女人不來這里的，所以大家看我就像看動物園里的猩猩一樣。

正說著話，一個女孩扭動著身體靠近我們，性感的小背心，身材豐滿得快要溢出來，跟保鏢寒暄，說了幾句話，眼睛就盯著一個朋友不放，以為我們聽不懂，跟保鏢說：他，最英俊啦!我們哄堂大笑，其他朋友都酸溜溜地說：“這里的審美水平太低啦!”

慢慢地人逐漸散去，時間不早了，我們意興闌珊地打道回府。我們的保鏢盡職地全程陪伴，包括護送我們上洗手間，選酒。

一年的非洲生活以比想象中快得多的速度過去了，回首在非洲的這一年，該在乎的應是沿途的那些風景，以及看風景的心情。我忘不了每當卸船時，黑人司機開著國產的紅巖拖頭大卡車浩浩蕩蕩從碼頭凱旋，基地里卷起漫天黃沙，猶如置身撒哈拉沙漠的情景。

(選自《女友·國際》，蒼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