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我的成人禮先生

也許有些秘密是永遠無法說出的死結。年輕的時候總有人以為自己的一廂情愿可以等到愛情花開。所以每一個女孩都有機會遇到一個自私的“成人禮”先生o“成人禮”先生，是的，他們就是不小心出現在姑娘成長的非常時期，事后變成停在姑娘記憶高壓線上的一只烏。切意外都從那次失眠開始。失眠對于城市里的人來說是家常便飯，2007年電視購物里出現了侯總，就是那個賣手表和八心八箭的臺灣人。每一個失眠的人都把他當成了偶像。也只有那次，小白領唐軒在聽了侯總20次的八心八箭后終于厭倦，他一轉臺，就看到了陳思葭。

陳思葭并不是在主持夜話節目，也不是某個電視節目的嘉賓。她成了一個電視購物主持人，在侯總隔壁的頻道賣著金老鼠。這是凌晨兩點，有些人因為工作而失眠，有些人因為起勁地掙錢而兩眼泛光。陳思葭就是后面一種。

陳思葭比以前漂亮，梳著韓國淑女發型，溫柔地在電視里介紹金老鼠的升值潛力。那晚，唐軒把眼睛揉紅了也看不出陳思葭那副曾經討厭的樣子。她像一個知性的好姑娘滿臉寫著真誠，不斷提醒觀眾本優惠時段的時間不多，趕快打進電話來訂購。

2007年的整個秋天，唐軒完全成了陳思葭的粉絲。他看她賣金葉子、賣手機、賣手表、賣洗腳機。最后，在冬天降臨這座城市時買了一條陳思葭推薦的羊毛被。

溫暖的羊毛被令唐軒度過了好幾個星期不失眠的夜晚。但那些從被套里掙扎而出的羊毛弄得鼻子過敏時，他終于發現陳思葭推薦的商品和她這個人一樣永遠不會令他好過。

2002年，唐軒考進了一所二流大學。這群混在大學里的平凡的男女打發時間的方式就是戀愛。唐軒有點小才，有點小能力，有點小幽默，有點小人格也有點小帥。這樣的男生總會用戀愛一段一段填補自己寂寞而空洞的青春，直到他今生只屬于婚姻和無邊無際的瑣事。

他那么優秀那么忙碌，還沒有機會遇見陳思葭。但這不要緊。陳思葭，同一屆的大學生，曾經掙扎地考過藝校，突擊過重點大學，最后淪落，時間給了這個長袖善舞的丑小鴨足夠的毅力和越來越膨脹的信心。

情人節過后的整整一個月，校園廣播臺每天都有人給唐軒點歌。那個該死的主持人用一種甜美到幾近花癡的聲音播報著花癡文。唐軒終于忍無可忍。他沖到廣播臺，一把就揪住了正對著話筒起勁念稿的陳思葭。那天，他們發生激烈爭吵。等吵完后才發現話筒沒有關閉。那時候還沒有黃健翔，所以在節目里面發飆是毀滅性的。等陳思葭意識到自己的形象徹底毀滅時，一把抓住唐軒說你要為我負責。

唐軒說了一個字，夢。

那一年的陳思葭怎么看都難以讓人好好愛上。她甜美的嗓音搭配瘦弱的外表總讓人可惜。唐軒想的是，這個姑娘太營養不良了，如果是我的女朋友一定讓她吃得胖胖的。當然，這是永遠不可能的。

唐軒真的想不起怎么會和陳思葭成為朋友的。有些人在你面前晃動的次數變多，缺點也會麻木。唐軒有個性但內心卻是善良的，拒絕一個無害的女孩成為朋友是種罪過。反正在那時候的唐軒看來，陳思葭只不過是他后宮三千中的小丫鬟。

可是，她是有目的的陳思葭，她不滿足成為普通朋友，她希望成為唐軒的知己，甚至是今生的唯一。那些愛情的勇氣讓一個女生無所畏懼。所以到了后來，唐軒真的發現可以陪自己喝酒到天亮，可以當永遠拉拉隊的女生，只有陳思葭。

那時候，總有那么多學生選擇偷偷到校外租房子。唐軒常常在半夜發現陳思葭興奮地撫摸他的胡茬，像滿足的野狼一樣瞪著大眼睛看著他。他們也會談起理想。陳思葭說，我想以后做主持人，做歐普拉。

歐普拉是誰?

你還不知道歐普拉么?就是那個有些胖的美國脫口秀的黑人主持人。她只要在節目里推銷一本書，那本書第2天就會賣脫銷。陳思葭，流著口水的陳思葭。她永遠遙不可及的夢想像催眠劑一樣讓唐軒昏昏入睡。

其實這樣帶著討好的卑微愛情注定開不出什么鮮花。他們同居了一年后，開始爭吵，開始冷戰，開始人身攻擊。陳思葭從來沒有想過，喜歡一個人會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他。所以她開不了口。她甚至決絕地想過，對待一個人真正好的方式就是離開。她離開得那么徹底，偏執地辦理了退學，沒有告訴任何人。

其實按照現在的審美標準，陳思葭的身材是美妙的。加上有燈光的照射她簡直成了唐軒某段時間失眠的信心保證。他依舊失眠，但每天看著陳思葭的電視購物節目，第二天總是那么容光煥發。

陳思葭像是能從電視上直接看到唐軒目瞪口呆的模樣一樣。因為在即將到來的同學會上唐軒多年后再一次碰到陳思葭。

每個人都變了。新人們進入職場都被磨煉成了老油條。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回憶起大學時那些特別的人。有些人提到了陳思葭晚上也要來。唐軒不想面對那種尷尬，準備一個人偷偷走掉的時候，恰好在的士站碰到匆匆趕過來的陳思葭。

唐軒面前的陳思葭比電視上黯淡一點，但絕對自信。這是他們幾年以后的第一次相遇。唐軒主動開口：你不錄節目嗎?

陳思葭笑一笑。我們的節目都是錄播。她那么優雅，脫胎換骨的魅力讓唐軒有些恍惚，他甚至記憶不起當初的兩個人為什么會如此狠毒地攻擊對方，他甚至后悔那一年那個爭吵的季節，他會沒有頭腦地想到找一個漂亮的女孩在他們同居的房子里等待陳思葭的到來。他把陳思葭當成了永遠難以擺脫的牛皮糖，而這個漂亮的女孩就是讓這塊糖果憂傷的利器。

可陳思葭沒有絕望也沒有歇斯底里。她沉默地搬出那個小房子。然后沉默地退學。沒有人在乎一個人的離開，在那所二流大學里，每天都可能發生這樣的意外。

清醒過來后，唐軒也不是沒有找過陳思葭，只是一無所獲。一部分人說她出了國，一部分人說她找了小開。最后他給自己的理由是陳思葭長袖善舞，她永遠不會輸，這樣想著他就放心了。

只是，唐軒放心的是她的未來。2006年開始后的唐軒，不斷參加各種各樣的沙龍。在這個城市的酒吧，各種各樣的文藝分子聲嘶力竭地討論一部可能永遠都不能成名的作品。他們討厭那些熱門的東西，抽著“中南海”，露出文藝分子的刻薄情懷。在這些沙龍里，唐軒認識了不少女孩。她們一樣驕傲，一樣物質，一樣假裝天真和可愛。因為寂寞，他和好幾個女孩相處過。清晨看著這些陌生的臉，他就想起了陳思葭，她每一筆人生都是那么真心實意。

唐軒在很深的夜里，把一個女孩留在屋子里，自己到陽臺上抽煙。他終于知道自己心里的一個愧疚的座位，是留給那個小小身影的。

也許有些秘密是永遠無法說出的死結。年輕的時候總有人以為自己的一廂情愿可以等到愛情花開。所以每一個女孩都有機會遇到一個自私的“成人禮”先生。“成人禮”先生，是的，他們就是不小心出現在姑娘成長的非常時期，事后變成停在姑娘記憶高壓線上的一只鳥。

陳思葭，她自私的“成人禮”先生唐軒現在看來除了善良一無是處。他沒有尊重過她傾訴夢想的權利，沒有給過她一個最基本的溫暖擁抱，他永遠不選擇避孕措施。所以當陳思葭在退學后發現自己有了另一個小生命后，她第一次沒有想到走回去，找到那個人。她所能做的就是在另一個陌生的城市，一個人偷偷地走進手術室。

那么多年過去了，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成長著。陳思葭換過無數職業，終于成了電視大軍中的一分子。歐普拉的夢想也許很遙遠，但歐普拉，這個在遙遠太平洋對岸的女人陪伴了陳思葭走過告別成人禮先生的最初時期。

陳思葭沒有告訴過唐軒，那個脫口秀女主持非婚生子。9歲被強暴，14歲生下第一個孩子……她的奇跡故事有個災難片一樣的開頭。但這些都沒能成為妨礙她得到諸如最有魅力的女藝人、億萬富豪、美國最受愛戴的女性等不可思議的名號，在“全球200位文化偶像排行榜”中，歐普拉是第一，而第二才是超人。但這些對于陳思葭來說都不重要，都與她無關，她只會記得歐普拉的那句話：“你毀了我，這卻對我有好處。”永遠記得，永遠記得。

(選自《知音女孩》2008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