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兒時最好的玩伴,少年情竇初開時彼此的心跳,高中畢業那年,他考上大學,她落榜了。就這樣,他去了另一個遙遠的城市念書,她走向了社會,兩個人所在的城市正好是天南地北。
她總是在自己房間的那扇破舊的百葉窗下,聆聽遠遠的汽笛長鳴,暗暗揣摩歸去來辭的細微區別,做著冗長的遐想。
她家境貧寒,那個城市離自己所在的地方云程千里。每次,她都要攢上一年的錢,才夠自己往返一趟去看望他,順便送去生活費。和所有墮入愛河的女人一樣,她從不跟他訴說起自己生活上的窘迫,只管傾情付出,和他同甘不共苦。而他,每每心疼之余,卻也愛莫能助,為了節省路費,他到了學校,就從來都沒有回過家。
坐在火車上,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周漁的火車》,只是周漁的愛情始終在漫長的旅途中猶疑不定,而她除了羨慕她頻繁的出行次數,并無其他,一路上心里是塵埃落定滿滿的幸福。
為多給他寄點生活費,上班之余,她還找了兼職賣報紙,她一張一張地賣著報紙,一角錢一角錢地計算著可以去看望他的日程?!叭绻颐刻於噘u一份報紙,一個月下來就余……”有一天,她突然豁然頓悟。于是第二年,她提早了近一個月見到了他,他很意外也很驚喜。
為了更早見到他,她今天加兩張報紙,明天加三張報紙,累計疊加上去,休息的時間幾乎為零,她風雨無阻地抱著報紙穿街過巷地叫賣著,著了魔似的,想停都停不下來。
她的目標只剩下幾十元錢距離的時候,他回來了一趟,告訴她,不必這么辛苦了,學校已經給他安排了勤工儉學的工作,除了生活費,還綽綽有余。已經習慣了那樣鑼緊鼓密,馬不停蹄的日子,她歇了一天,覺得心里空空如也,后來聽人說,將來大學畢業找工作還需要很多錢,她又開始繼續原來的兼職了,除了加報紙還加了雜志,發傳單等等。
單位漸漸不景氣了,她存了一點錢,辦了個報刊亭,在他畢業的同一年,她的單位終于徹底倒閉,可是她的報刊亭也變成了市中心干凈整潔的書店。他終于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華燈初上時分,她在自己的書店里一遍又一遍地聽著《白狐》,淚流手心。
早先就有許多人勸說過,所謂的青梅竹馬都是美好的傳說,象牙塔和社會畢竟是兩個環境,事過境遷,人也會改變。這場愛情的馬拉松,最終沒有任何贏家,因為是一個人獨自在苦苦跋涉,計算名次成敗已經毫無意義。
你得到了什么?她的閨中密友詰問。
她環視著書店,輕輕地說,我也并沒有失去什么,相反,看到了沿途的風景。如果沒有這場全心付出的愛,我會怎樣?現在還是個四處奔波尋求第二職業的下崗工人。這次的長跑,就當是一個人的旅行。白狐很好,它會在悲傷中,找到自己內心的安寧。
(摘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