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中國制造的冬天來了”，有點早

任何后發國家追趕先進國家的路徑，都離不開簡單模仿的勞動密集型出口加工業的最初階段，但要維持高速經濟增長，就必須尋找新的突破點。

當一系列壞消息紛至沓來的時候，你還會相信那些樂觀的預言嗎？

盡管中國今年上半年的各項經濟數據仍表現出增長的態勢，但民間的感受卻和這些冷冰冰的數字大相徑庭——股指仍跌落在2400點以下，制造業密集的沿海省份頻頻傳出企業倒閉或企業主負債潛逃的新聞，浙江的馬云和廣東的李東生都提出了“企業準備過冬”的警告，老百姓攥著錢等待房價下跌得更猛烈一些。

這個冬天最難熬的恰恰是中國經濟多年來高速增長的兩大引擎——地產業和制造業。CPI過高引發的貨幣緊縮政策對地產業造成重大打擊，大眾心理一旦轉為觀望，地產業危局瞬間形成。而制造業則面臨著嚴峻的全球挑戰——美國次貸風暴造成外需減少、人民幣升值、勞動合同法提高了人力成本、金融支持缺乏、原材料成本提高。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中國出口增幅較去年同期減少5.7個百分點。累計貿易順差較去年同期下降11.8%，減少132.1億美元。

關于中國制造業的命運是個老話題，現在危機關頭人們又重新把它拾起來。過去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這樣一句話：買外國一架飛機相當于我們制造1億條褲子和30億雙襪子的價格。因此，很多專家指出中國制造的出路是中國創造，是產業升級，是從制造商轉型為品牌商。還有人重彈邁克爾·波特的老調：專業化，而非多元化，是中國制造的唯一出路。

這些話都無比正確，企業家們也倒背如流。但問題是，道理知道了，如何才能做到呢？在過去多年間，中國制造的產品以低廉的價格橫掃全世界，所向披靡。這一令人驚詫的“奇跡”，除了受益于中國加入WTO，融入整個世界自由貿易的行列，重要原因之一是建立在數以億計的勞動力群體的窘迫生活與不受限制的污染造成社會成本提高的基礎上。換言之，是整個中國社會承受了“制造奇跡”的成本。

如同戰后日本那個“只有婦女和尼龍襪才堅韌”的時代與東亞四小龍崛起的時代一樣，任何后發國家追趕先進國家的路徑，都離不開簡單模仿的勞動密集型出口加工業的最初階段，但要維持高速經濟增長，就必須尋找新的突破點。

最具啟發意義的例子是日本。戰后初期，日本的出口產品被認為是“價格低廉但質量低劣”。但在一位美國教授德明（W. E. Deming）的指導下，日本企業開始把消費者的愿望置于首位，日本的電器和汽車迅速躋身于世界最優之列。

日本的汽車公司為我們提供了一條模仿式創新的新路徑。1973年的石油危機，大大促進了體積小的經濟型低耗油本田汽車的銷售。而豐田汽車公司則在機器生產中增加了人的因素，發展出豐田生產方式。在中國制造業中，有智慧的企業家也有效吸收了這一經驗，如比亞迪公司就依靠模仿式創新在電池領域迅速打敗三洋公司，并把這一經驗延伸到汽車生產領域中。只是這樣的中國企業還太少。

對于中國制造業而言，需要升級的并不僅是企業家本身。中國政府目前正在勞工保護和治理污染上下功夫，這無疑是正確的，而后果是中國制造業的成本陡升，或許政府還需減少稅收及壓縮政府開支，以增加民間財富，使制造業能成功地轉向內需市場。另一方面，中國制造業需要有力的金融支持，讓制造業的鏈條在市場中真正自發拉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