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皮杜上空的蛋殼（們）

張晶 1992-1997年就讀于清華建筑學院、2001-2005年就讀于巴黎拉維萊特建筑學院并任南方體育駐法記者、現就職于法國brunerie-irissou 建筑師事務所上海代表處并執教于復旦大學上海視覺藝術學院。

以蓬皮杜總統名字命名的“國立蓬皮杜文化中心”，是巴黎的象征之一。有沒有想過，除了藝術品和展覽，蓬皮杜的餐廳也是別致的建筑風格、獨特的藝術品和美食展覽的混合體？

眾所周知，當代藝術的2個爹之一馬塞爾·杜尚告別這個世界的那年5月，巴黎碰巧發生了一件大事兒，那可能是這座平面呈心臟形的城市最后一次為整個西方世界供血了，因為它幾乎耗盡了整個法蘭西民族最后的活力，此后巴黎“藝術之都”的光環就一天天黯淡下來了。

40年后，這兒的罷工還是那么頻繁，但當初的革命豪情早已異化為患得患失錙銖必較的雞零狗碎兒，相應的，藝術領域的前衛、勇敢當然也近乎無可挽回地一步步讓位于虛浮、保守得甚至有些腐朽的博物館氣質（連總統薩科奇和巴黎市長德拉諾埃兩位大人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每年全法建筑界的銀角尺大獎，大多被頒給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平庸之作就是個縮影。

“可識別性就像一個老鼠夾，越來越多的老鼠跑來享食餌，但是靠近一看，那個捕鼠器可能已經空了幾個世紀了……”——現在已經成為中國人民老朋友的荷蘭高佬雷姆·庫哈斯在他的巨著《S，M，L，XL》這樣一針見血地給過分珍視自己可識別性以至于被厚重的傳統壓得有些透不過氣來的巴黎（也給全法國）提了個醒兒（雖然對于這個有點兒積重難返的城市而言，這樣的醒世恒言恐怕有些徒勞）。

庫大師的這番話或許我們可以這樣概括：巴黎已經淪為一座被全世界游客過于浪漫的先入為主和過于廉價的溢美之詞慣壞了的城市。

不過，如果上述不乏刻薄的忠告還是無法打消你前往巴黎的熱情，那么，我們還是有個把兒建設性的建議要送給你：

從巴黎最大（一說全球最大）的地下交通樞紐Chacirc;telet – Les Halles 出地面，向東穿過較為寬闊的塞瓦斯托波爾大街，步行約300米就可到達當代藝術的圣地喬治·蓬皮杜國立文化藝術中心了，在這段不太長的路途中，你將看到不下20家良莠不齊的各色餐館兒（其中甚至有一家在巴黎非常少見的KFC），但是如果饑餓還不足以在3分鐘內將您擊垮，就千萬別停下步伐，因為就在蓬皮杜的腦袋頂上（6層），有巴黎最有趣的餐館之一：Restaurant Georges。

以密特朗圖書館為核心的左岸新區正統現代主義味道還是稍嫌太濃，摩菲西斯的拉德芳斯神塔還在設計深化階段，巴黎之胃les Halles的改造又弄不好永遠只在擬議狀態，因此英國人理查德·羅杰斯和意大利人倫佐·皮亞諾聯手打造的蓬皮杜中心盡管已是30出頭的半老徐娘，卻仍然是巴黎最有活力的去處。

10年前同自己的新西蘭合伙人布蘭登·麥克法蘭一道贏下Restaurant Georges設計方案競賽時，出生于1966年的多米尼克·雅各布自己也還是個30出頭、頗有幾分姿色的的少婦。那個年代，信息技術在涉及領域的應用還在蒙昧階段，各種不規則曲面也遠不像今天這般遍地開花，但是位于第10區小馬廄街的雅克布麥克法蘭事務所已經走在了前頭。

900平方米的室內空間中，他們在現有的蓬皮杜中心聞名天下的布滿各色外露管線的框架里，以近乎“非建筑”、“無設計”的手法，嵌入了幾個自由形體的蛋殼兒。這些蛋殼兒由鋁板制作，同以800x800mm為單元的鋁板地面連為一體，從視覺上來說，完全模糊了地面、墻面和天花之間的界限。

蛋殼兒的身份分別是廚房、廁所、吧臺和包廂，它們內部的紅、橙、黃、綠色橡膠貼面就標示出了這些不同的功能。每個蛋殼兒的腦袋頂上都被開了瓢了，不是因為設計漏了項，更不是因為施工工藝不到家，這些窟窿是為了讓現有的空調出風口能照顧到每個蛋殼兒內部的空間，這樣的處理既活躍了氣氛，又緊密團結了原有建筑，相當高明。

2007年，雅各布+麥克法蘭事務所又在Restaurant Georges中加建了一塊“粉紅吧”，從而讓這個餐館的設施更加齊全。

450平方米的室外露天大平臺是一部分食客更為青睞的地方，因為那里幾乎擁有巴黎所有餐館中最好的視野，巴黎畢竟不算一個天氣太糟糕的城市，一年內的大多數時間，坐在那兒即使不手搭涼棚，也足以舒舒服服輕輕松松把巴黎重要的（且有一定高度的）名勝門——近如圣母院，遠如艾菲爾鐵塔、蒙瑪特高地——看個八九不離十。

在具體的食物方面，我們的忠告是，如果你不特別熱愛西餐，那么作為來自美食之邦的中國人，對洋鬼子的烹飪習慣和技術，切勿有過于苛刻的要求（即便該洋鬼子來自同樣號稱美食之邦的法國），當然，如果你揣著一顆平常心，那么平心而論，這兒的牛排、土豆泥、水果沙拉什么的，其實都做得還成。此外，到法國不喝點兒葡萄酒是不可能的，這兒的價錢是7歐起/杯，還比較靠譜兒。

最后得提醒您，從地面到達Restaurant Georges有兩種路線，首先當然是乘坐蓬皮杜中心那注冊商標般的室外自動扶梯，沿著參觀路線層層攀升直至六層；其次，您也可以乘坐垂直升降電梯直奔頂樓——當然，后一種走法兒可以省去蓬皮杜中心的門票錢，可是那樣一來，你的這次造訪，就難免有些買櫝還珠的嫌疑了，這樣的事兒，至少我們是不打算建議你干的——于情于理，既然來了這一畝三分地，在茶余飯后去5樓膜拜一下杜尚那個劃時代的倒扣小便器，總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