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立: 生于臺北市,現(xiàn)任時報周刊社的社長,也寫旅游散文和小說,曾出版《匈奴》、《鳥人一族》、《一口咬定意大利》等書。

男女之間的關(guān)系很特別,無論是情侶或夫妻,表面上是最親密的人,可是血源上卻毫無關(guān)系。像我們和父母間、子女間,發(fā)生天大的誤會都自然能化解,可是男女間卻很難,偏偏感情這種東西像瓷器,只要有一丁點的裂縫,它就不完整,而且裂口會愈來愈大,總有一天會破得不知從何收拾起。
我的一個長輩劉叔叔,他屬于老一代那種自我中心的男人,以為很愛老婆很愛女兒,可是兩個女人從沒感覺到。
年初劉叔叔退休了,一時之間他很難適應(yīng),成天罵老板罵同事,全世界都對不起他。在家嫌湯冷了、怪老婆不讓他喝酒、不準(zhǔn)女兒穿短裙上班,搞得他家的氣氛很差。劉媽媽特別打電話給我說,要我?guī)⑹迨逡黄鹑ヂ眯校f:“你不是有一伙騎單車的朋友,帶我家老頭子一起去,最好去環(huán)游世界,讓我過幾天清靜的日子。”
帶劉叔叔去旅行?沒事給自己找麻煩?我決定假裝忘了這回事,沒想到一個多月后輪到劉叔叔打電話來,他說:“小張,最近看到你劉媽媽沒?她怎么不見了,連家也不回,我晚飯誰做!”我說我來做晚飯──不,我說劉媽媽咧?
劉媽媽躲到她姐姐家去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對我控訴,她說服侍死老頭子一輩子,她受夠了。她說以前都是忍,為了這個家,為了女兒。她說對死老頭子再好也沒用,他不懂得感激,只會要求。她說她再也不回去,叫死老頭子自己做飯。
明白了,劉媽媽人好,她幾乎從未發(fā)過脾氣,但一發(fā)作起來還真難以收拾。中學(xué)時有個脾氣很好的老師常被我們這群小鬼欺侮,有天他說,那種成天見了人就叫的狗不可怕,因為你們看過它兇的模樣;千萬別去惹從來不叫的狗,因為你們不知道它兇起來什么樣。
我問劉媽媽,既然長期對劉叔叔不滿,為什么不說出來,一味地忍,如今劉叔叔連他錯在哪里都搞不清楚,豈不更麻煩?劉媽媽回答得簡單:“我反正不要他了。”
嚇出一身冷汗,我回去向老婆懺悔,要是她對我有什么不滿,可以隨時說出來,我絕對虛懷若谷,遇錯必改。沒想到我親愛的老婆大人冷冷地回答:“我講話你要是肯聽就好啰?!?/p>
她是什么意思?于是我想起朋友小吳的家規(guī), 他們夫妻訂每周四為“和解日”,在這天的晚上,他會請老婆出去吃飯,兩人借機(jī)說出對彼此的不滿。小吳認(rèn)為這種方法很好,不要讓問題積壓太久,久了無從開口說起。
我對老婆說,這樣我們也把每周四訂為“和解日”好了,發(fā)生任何不愉快的事,都要在周四說出來,化解危機(jī)。老婆倒是對我請她吃飯的部分很同意,不過她問:“為什么要周四?”我人老實,就老實地回答:“你一不高興就回娘家,如果星期四不能解決,我星期五回家根本找不到你的人,然后接下來兩個假日我就沒飯吃了?!?/p>
你們猜我老婆怎么回答?她用冰柜里拿出來的聲音說:“搞半天你們男人只在乎有沒有飯吃。滾出去,抱你的沙發(fā)、電視睡去?!?/p>
我們男人真的只在乎吃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