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模式：中國武術傳承與發展模式的回歸

摘要：當前武術在傳承與發展過程中遇到難題：在西方體育競技化思潮的影響下，武術由一種有機的文化整體被逐漸從不同維度橫向的分離，主要表現為技術體系的橫向分離和武術文化的橫向分離。以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和系統論的觀點為理論基礎，提出了中國武術可持續發展之路——傳承與發展的“系統模式”。同時，對“系統模式”的操作路徑進行探討，旨在為武術的傳承與發展提供新的思路。

關鍵詞：傳統體育；武術；系統模式

中圖分類號：G8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7116(2008)10-0096-04

System mode: the return of the mode of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Wushu

JIANG Xi1，TAN Xiao-yong1，ZHU Dong2

（1.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Shanghai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Shanghai 201701，China；2.Wushu School，Shanghai University of Sport，Shanghai 200438，China）

Abstract: The authors analyzed prominent problems currently occurring in the process of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Wushu， and thus concluded that influenced by western ideology of making sport competitive Wushu is being gradually separated from an organic cultural whole into different dimensions horizontally， which mainly shows in horizontal separation of the technical system and horizontal separation of Wushu culture. At the end， the authors put forward a way to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Wushu–“system mode” of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by basing their theoretical foundation on philosophical principles of Marxism as well as viewpoints in systematology， and at the same time probed into “system mode” operating procedures， so as to provide new ideas for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Wushu.

Key words: traditional sports；Wushu；system mode

說到中國武術，人們就會很自然地用“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兩個詞來形容。之所以“源遠流長”是因為武術起源久遠，歷史悠久；之所以“博大精深”是因為武術植根于中國傳統文化沃土，包含著系統的技術體系，承載著中國幾千年的哲學和倫理理念。武術是我們引以為傲的民族文化遺產，是千百年來我國人民在中華傳統文化基礎上構建起來的對身體運動的信仰體系。在經濟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的大背景下，代表著古老和傳統的武術也已經開始了大踏步的現代化轉型。在這個轉型過程中武術得到了迅速的發展，但武術發展在取得重大成果的同時也出現了諸多的問題。其中較為突出的就是在西方體育競技化思想影響下，武術從一種有機的文化整體被逐漸從不同維度橫向分離。武術所承載的中國傳統文化已經很難在當代競技武術技術中得到體現了。因此急于要尋找一條中國武術的可發展之路。本文提出了傳承與發展的模式。

1武術的橫向分離

1.1武術技術體系的橫向分離

中國武術體系龐雜，流派眾多，到1986年武術挖掘整理工作結束確定的各種源流有序、自成體系的拳種就有129個[1]。每個拳種都有著自己的理論體系和技擊理念，各拳種也都包含了套路、功法和技擊實戰3大運動內容[2]。這3大部分環環相扣組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有機整體。套路是每個拳種中的基本內容，各個拳種的技擊技術都蘊涵在套路之中，而功法是與套路同樣重要的內容，拳諺曰：“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由此可見功法的重要性。技擊實戰更是武術的重要目標和追求，武術套路的習練和功法的修煉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是為技擊實戰服務的。所以，武術中的每個拳種的技術體系都包含了套路、功法和技擊實戰三大結構的內容。

在近幾十年的武術現代化過程中，武術借鑒的是西方體育的競技思想和操作程式，為了使武術符合現代體育的規則，人們把不同的拳種進行橫向分離，使不同的拳種所具有的不相同的運動形式變成統一的規范的形式。也就是把各拳種的套路內容提煉出來形成了現在的套路運動，把各拳種的攻防技擊技術精簡為遠踢、近打、貼身摔的散打運動。雖然這些武術改革，在一定程度上更加符合了西方體育的競技化要求，但同時也出現了較多的弊端。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在繼承和發展武術時練習套路的人就僅僅練習套路，練習實戰對抗的人就僅僅練習散打，本來屬于一個有機整體的武術體系，變成互不影響、相對獨立的個體，即套路、散打和功法。也就是說，各拳種的套路內容和對抗技擊橫向地分離成互不相關的平行體系，而功法更是少有人問津。不過最近功法也逐漸被得到重視，只是對功法的發展也是以競技化為導向的。

1.2武術文化的橫向分離

武術文化是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形成的一種主流的體育方式，有著自身的價值、規則和體制，它體現中國人民在長期的運動實踐中形成的一種思維模式，是武術存在和發展的精神支柱，構成了我國人民對身體運動的信仰體系。《武術理論基礎》一書借用了“文化三層次”學說，將武術文化在形態上分為“物器技術層”、“制度習俗層”、“心理價值層”3個層面[3]。其中“物器技術層”是最表層的結構，主要包括武術技術和器械等內容。“制度習俗層”是相對隱形的中間層，包括武術組織方式、武德禮儀等內容；“心理價值層”是武術最深層的形態結構，代表著我國人民對物我探尋的哲學理念和自我超越的追求[3]。

武術文化所包含的3個形態存在層次上的差異，但3個形態之間是相互聯系的整體，心理價值層包含的內容要依靠制度習俗層和物器技術層所包含的內容來實現；制度習俗層和物器技術層包含的內容又都是為了心理價值層內容的實現而存在。在近年來武術現代化過程中，技術體系的橫向分離導致了“物器技術層”發生了質變，使“物器技術層”的傳統意思表達逐漸轉向以西方競技為特征。武術技術是武術文化的承載體，技術體系一旦發生變化，就必然會使得武術文化原來固有的有機整體逐漸地發生裂變，使得“物器技術層”、“制度習俗層”、“心理價值層”3個層次逐漸彼此脫離，直到最后橫向形成“物器技術層”、“制度習俗層”、“心理價值層”3個平行體系。技術體系橫向分離導致武術文化裂變的主要表現為：中國武術技法蘊涵著深厚的中國傳統哲學思想，如陰陽、五行學說等，這些都是武術所依托的理論基礎，而且武術的技法與內涵精深的中國傳統文化有著相對的穩定性。但是，目前武術固有的技術體系在武術現代化后已經分離成了套路運動和散打運動的競賽性形態，其理論基礎和思維導向是西方競技體育思想和西方的科學理性。這樣就必然導致中國武術與中國傳統理論思想如拳法陰陽說、守柔處雌說等逐漸失去聯系。此外，武術在中國古典哲學觀點的指導下主張從大自然中去獲得靈感。然而，武術技術體系分離后形成的套路競賽形式和散打競賽行為形式是武術與西方競技體育思想融合的結果，西方體育思想是在一種知性文化的土壤中成長起來的。知性文化是以人和自然的對立為前提，以人征服自然為目標，且西方哲學的“存有論”是以主客體相分離為出發點的，并以這種主客體的相分離而結成認識關系，西方傳統哲學的這一思想通過近代科學的功利主義擴展為“改造”、“征服”，從而加深了主客體之間的對立。這種思想是與作為中國傳統文化靈魂的“天人合一”觀完全背道而馳的。所以，武術在競技化過程中所依存的哲學基礎必然與帶有德性文化屬性的“天人合一觀”斷裂。同時，西方傳統哲學的“改造”、“征服”也反映了武術技術體系分離后形成的套路競賽形式和散打競賽行為形式與武術文化中“心理價值層面”產生背離。由此可見，隨著技術體系分離導致的技術層面發生的變化，使得武術固有的文化形態發生著橫向的裂變，從而使得目前的武術技術與武術固有的文化內核日益脫離，甚至發生背離。

1.3武術出現橫向分離的時代背景

武術的發展從近代開始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從馬良的“中華新武術”到民國時期中央國術館的成立，每個事件的發生都有著代表性。特別是到了20世紀后期，武術進入競技體育行列以后，其變化的程度使人驚嘆。20世紀后期整個世界文化環境的表征都呈現出世界人口的全球大循環、信息爆炸性大融匯以及各種思想通過現代科技的大量傳播和趨同。在這種情境下，武術與西方競技體育的互動不斷增加，為了進入競技體育的行列，武術被不斷磨掉與西方競技體育不同的特色，從根本上動搖了武術原有的形態結構。在“全球化、“標準化”和西方競技體育思想的影響下，武術逐漸出現了技術體系和文化結構上的裂變。

2傳承與發展的系統模式是中國武術發展的必由之路

2.1關于“系統模式”

現代系統科學認為，任何事物都是以系統的方式存在的。任何事物，不論其大小，在特定的條件下，都可以看成是一個系統。所謂系統，就是由一定數量的相互聯系的要素所組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有機整體[4]。從系統科學觀點來看，武術各個拳種都是體現一定的技擊價值取向，具有較為規范的技擊方法和比較獨特、穩定的技擊理念，其各種內容要素都具有嚴格關聯性的統一系統。所謂武術傳承與發展的“系統模式”就是以單個的武術拳種為單位，把某個拳種所包含的套路內容、功法內容、技擊對抗等要素構成一個完整的有機系統，充分體現某個拳種內部諸要素相互作用的態勢和發生發展的過程，保留其拳種的整體屬性，從而能把這個拳種的哲學理念、技術形態和倫理體系完整繼承與發展的模式。之所以成為系統模式，是其能把武術技術體系與其所承載武術文化中各層次的形態內容串聯起來，從而去克服武術的橫向分離現象。

基本功和基本動作是屬于武術各拳種系統中最底層的結構，任何拳種的繼承與發展都必須從它的基本功和基本動作開始，然后逐漸上升到拳種相關技術組合與套路的練習。當套路練習到一定的程度后，就要提升到對套路攻防技擊技術進行解釋與練習的階段，武術界一般稱其為“拆手”和“遞手”[1]。以上各階段進行的同時都有著功法練習，其中包括內練與外練。練習的最后階段就是運用攻防技擊技術的實戰對抗。在整個系統模式中，技術練習的各階段都映射著武術相關的習俗和價值內容，習武者將會在各技術練習階段學習到武術所承載的倫理與哲學等諸多傳統文化，從而達到實現自我、超越自我。值得指出的是，貫穿這個系統模式的核心內容就是武術的本質——攻防技擊。因為武術各拳種系統中的內容都是以攻防技擊為中心的，武術所承載的中國傳統哲學思想，如陰陽學說、五行學說等，都需要通過攻防技擊技術得以體現。現代競技武術的傳承與發展，就是由于攻防技擊性沒有在整個拳種傳承與發展的過程中得到連續性的貫穿，才使得各拳種系統中諸內容出現了橫向的分離。

2.2“系統模式”提出的理論基礎

整體與部分，是客觀事物普遍聯系的一種形式。任何事物都有它的整體與部分兩個方面。唯物辯證法認為，整體和部分是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

任何一個拳種都是一個整體，它由套路、實戰技擊、功法以及相關哲學理念與倫理道德等組成。套路、實戰技擊、功法以及相關哲學理念與倫理道德等都是通過相互作用才構成了某個拳種整體系統，各種內容要素都具有嚴格的關聯性。然而我們當前武術出現的分離現象，就是把一個整體分割成互不關聯的各個部分，所以出現了練套路的專門練套路，練散打的僅僅練習散打，進行武術文化研究的僅僅研究武術文化，使得套路、技擊實戰與其所承載武術文化中各層次的形態內容變得日益疏遠。

2.3“系統模式”傳承與發展的操作

1)恢復技術體系中各內容的關聯性。

要實現武術這個有機整體的系統化傳承與發展，首先就要終結武術技術體系的橫向分離，恢復武術技術體系中套路、實戰技擊和功法等要素的相互關聯性。具體就是在傳承與發展某個拳種時，從它所特有的基本功開始練習，再掌握其所包含的套路內容。當套路練習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將套路攻防動作拆解，并掌握各動作的技擊含義和運用技巧，這個過程一般稱為“拆手”。然后運用“拆手”階段所掌握的技擊方法和運用技巧進行假設性的對抗練習，使之更加熟練，這個過程一般稱為“遞手”。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套路練習、“拆手”和“遞手”的同時都有功法練習。而且，有時候功法練習在基本功練習開始時就已經開始。經過了以上各階段后再進行自由的實戰對抗。這樣才能使這個拳種技術體系中的套路、技擊實戰和功法各要素回歸到相互聯系的本來形態。

2)恢復武術文化形態各層次的關聯性。

目前武術技術體系的存在形式主要是競技套路和技擊散打等內容，所體現出的主要是西方體育競賽模式，所表現的心理價值也是西方競技體育思想的外在自我超越。武術技術體系是武術文化中最外層的形態，它是“制度習俗層”、“心理價值層”的物質載體，“制度習俗層”、“心理價值層”在很大程度上都受到技術體系變化的影響，例如，在西方體育思潮下，因為技術體系的分離才有了套路、散打，這樣就使得武術文化制度習俗層所包含的武術競賽形式、競賽規則都完全是依照西方體育的模式進行，缺乏我們自己民族的主體性特征。技術中各內容的邏輯關聯性一旦恢復，就會使得武術文化形態中的“制度習俗層”、“心理價值層”回歸。因為技術體系中的套路、拆手、遞手和功法一旦聯系起來就會實現武術對“拳法陰陽說”、“守柔處雌說”等中國古典哲學意蘊的表達。

3)完成武術真正面貌的多元透視整合。

系統哲學的透視論認為，我們要認識事物，就要從不同的角度去研究它。因為每個角度的研究都是把握被認識對象上某種關系的一張張透視圖，這些透視圖都有可能包含著被認識對象的部分真相和本質，通過它們的互補，我們可以逐步接近真相，也就是用多元透視整合的方法去認識事物真相[6]。我們對武術的研究也就要深入研究中國武術各拳種，因為不同的拳種都是代表著中國武術的一個“面”，只有通過對這些“面”的具體研究才能認識中國武術的整體面貌。而且對各拳種的研究也要從它的技術體系(套路、功法和技擊實戰等)的不同的“面”和文化形態(“物器技術層”、“制度習俗層”、“心理價值層”)不同的“面”進行把握，這樣才能認識這個拳種的整體面貌。只有這樣，“系統模式”傳承發展后的武術才能保持各拳種的整體性，回歸中國武術拳種多元化的形態。通過對這些拳種多元透視整合，更加有利于對武術進行系統性的研究，把握住中國武術的真正面目。此外，系統哲學多元進化論認為，事物的發展都是多元進化的，不是單一形態的變化發展，這就是“多”的哲學。這為中國武術的發展提供了系統哲學上的理論指導，武術的發展必然要走多元化的道路[7]。而且，武術本來的面目就是多元的，只是在近年來在競技體育思想的影響下，武術橫向分離的現象比較嚴重，致使武術的存在形式逐漸單一化。所以，實現武術的“系統模式”傳承與發展就是還原武術的多元化形態，通過對武術多元形態的發展，實現武術的多元進化。

3結論

在經濟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的大背景下，在現代化轉型過程中，由于西方競技體育思想的影響，武術存在的基礎已經轉移到了西方知性文化的土壤中。最先受到影響的就是武術技術體系，為了符合競技的要求，武術傳統的技術體系中各要素出現分離的現象，武術本來所承載的中國傳統文化已經很難在當代競技武術技術中得到體現了。這樣直接導致了武術文化形態中各層次的分裂。既要實現武術的現代化發展又要保持武術的民族屬性而不至于被西方競技體育思想所徹底改造，最有效的途徑就是實施“武術系統傳承與發展模式”，這樣才能重建武術技術體系各要素的聯系性，恢復武術文化各層次的有機連貫性，使武術重新回到中國傳統文化的沃土中。系統模式實際上就是武術傳統傳承與發展模式的回歸，是武術現代化的東方道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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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姜熙，朱東. 論武術的軟式化發展[J].體育科學研究，2008，12(1)：49-52.

[編輯：李壽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