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佟佟:七十年代生人,編輯記者,現居廣州,常寫人物采訪,偶爾也寫寫雜文小說。作品散見《南方周末》、《南方都市報》、《新快報》、《城市畫報》、《女友》、《虹》、《新民周刊、《瑪麗嘉兒》(香港)等
這家叫麥奀記的小面店以面質彈牙、云吞足料而食客如云,就算是梁朝偉貴為一代影帝,一樣也擠在人群里要和中環普通白領們搭臺。
吃在香港?
至少五年前不是,至少對內地人不是,很多人去香港會自備方便面,住五星級酒店而吃方便面,可謂世界奇觀,其實也可以理解,酒店費旅行社包了,在一千人民幣只能兌換八百多港幣的時代里港幣金貴,那時國內面才二三塊一碗,在香港賣到二十三十,你說貴不貴?
拜人民幣升值所賜,內地人在香港也豪起來,最新的行情是896元人民幣換兌一千港幣,換而言之就是在香港買任何東西,都是標簽價打九折,花錢的愉悅度也由此而增加,此時,在香港吃也成為最新的消費潮流。CPI高漲,北京上海,稍微上點檔次的館子,人均一百是跑不掉的,前幾天在旺角一家出名好吃裝修精致的上海小館前看到人頭涌涌,一看,兩人情侶晚餐才288,一算下來,原來也不過一百多。
吃得起是前提,好吃是關健,香港的美食天下聞名,香港人很會吃,也很能吃,60年前,大量民國時期的權貴巨賈紛紛南下落腳香港,他們帶來了廚子,帶來了吃法,帶來了經驗,與廣東人本身的美食傳統撞出漂亮的火花。香港的酒樓食肆奉行的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舊式經營傳統,同一個集團,在香港的出品就明顯要好過內地,最明顯就像許留山,在廣州也有,可是吃過的人都覺得遠遜于香港,是原料不同還是廚子手藝,亦或是做的人用心不一樣呢?
香港的廚師以技傍身,一輩子精研此道,店主與老饕在糾結里成就了一個關于美食的行為藝術。香港最常見的情況是一家小店前大排長龍,常有人悻悻而歸,因為店家出品有數量限制,賣完即止,明日請早,所以難怕店面再小,只要出品地道,馳名遠近,就會有行家捧場。最近有八卦雜志拍到梁朝偉擠在中環一間專賣云吞面的小店吃得滿頭大汗,這家叫麥奀記的小面店以面質彈牙、云吞足料而食客如云,就算是梁朝偉貴為一代影帝,一樣也擠在人群里要和中環普通白領們搭臺。
香港的吃選擇很多,上可至利苑,富豪酒家,下可隨便找家冷氣充足窗明幾凈的茶餐廳,味道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又明碼實價。那天我在銅鑼灣閑逛,無意中走進一家小店,哇,人聲那個鼎沸,叫一客C餐,是一大份香噴噴的炒米粉,一大份滾燙的老火咸菜排骨粥,吃下去腸胃叫一個舒心,買單是22港幣,再抬頭一看,原來這家不起眼的小酒樓竟是傳說中的杏花樓,趕緊叫一碗“碗仔翅”,據說限量供應,去晚了就沒有了。
凡屬這種價格便宜、選料上乘、分量足、走美食路線的小店,店里的服務生多為大嬸,大嬸們人多事雜,對顧客的臉色當然也不能像酒樓的小姐那么秀色可餐,記憶中最深刻的是,某次一友人在著名的翠華茶餐廳吃魚蛋,由一個七十來歲的跑堂老太太端了上來,他心疼老人怕她摔著,趕緊上前去接,老太太怒視了他,意思是怎么著瞧不上我啊?我不老啊!我想,與國內的食品從業者最大的區別是:香港老派的食品從業者,他們是有底線有自尊的,他們不做一錘子買賣,他們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所以他們不敢也不會在你的奶茶里加點三聚氰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