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價高漲背后的真正推手

美國陣亡將士紀念日，標志著夏季用油高峰的來臨。在全美范圍內，油價已接近每加侖4美元，而有些州價格甚至更高。從全世界的范圍來看，情況更加令人擔憂：在5月24、25日的那個周末，石油價格曾突破每桶135美元，盡管到5月27日時，一度又降至每桶131美元。

油價一再飆升的背后原因是什么？哪些經濟和地緣政治因素在其中起作用？高企的油價對美國和全球市場產生怎樣的影響？下個月的油價走勢如何？沃頓知識在線與金融學教授杰里米·西格爾（Jeremy Siegel）和管理學教授維托爾德·赫尼茲（Witold Henisz）共同探討了這些問題。

沃頓知識在線：我們都知道，在上周末（指5月24、25日）石油價格突破每桶135美元。您認為這個價格已經到頂了嗎？如果沒有，您認為在這個夏季最高能漲到多少？

西格爾：我認為現在說這個問題太過于武斷，即使僅在理論上討論我們是否接近頂部。沒有人知道確切答案。甚至連歐佩克（OPEC，石油輸出國組織）都失去了對石油價格的控制，他們已經竭盡全力。我的意思是，他們可以更積極地想辦法抑制油價，但并不容易。而且，考慮到需求因素，油價可能還會有很大的上漲空間。我認為沒有人知道確切會漲到多少，這只是一種猜測。

赫尼茲：我認為油價現在只能猜測，而且確實存在著許多不確定因素。最近有觀點認為油價會漲到每桶200美元。大的不確定性因素是：歐佩克產油國是否有更多的產油能力？他們是否能實現它？是否會有哪個國家的供應出現差錯？在非洲和拉美國家也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他們是否能維持目前的產量，并根據現有的預測擴大產量？我們根本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而交易商每天都在這種不確定的基礎上進行交易，所以產生了今天的高油價。

沃頓知識在線：很多人都不清楚，在經濟和地緣政治方面，到底什么是推動油價飆升的主要因素，您能幫助我們的讀者解釋一下嗎？

赫尼茲：目前的石油供給與需求只能說是勉強保持平衡，這兩個變量未來的道路充滿著許多不確定性。我認為，其中需要我們解決的較大的不確定性包括：沙特還有多少產油能力？他們在短期內能產出多少石油？多年來他們一直沒有修改過對現有儲備的預測，而且我們也不知道這些預測數字是保守估計還是可以擴大。這在非洲和拉美的很多產油國都是事實。我們不知道未來的產能和儲備水平是多少。

西格爾：是的，正如我所提到的，不存在一種簡單的方法可以增加供給，或者至少要在短期內大量增加供給。其中很多是經濟原因。我們很難去責備投機者，因為沒有看到明顯的石油庫存增加，這也是一個標志，表示有人目前正在囤積石油。這里面還牽涉到心理因素，人人都想存點石油，因為他們想借此來保護自己免受油價上漲影響。所以，如果我自己有一些，至少在油價上漲的時候，我手里的石油還能漲價。當然假如大家都這樣做，就好比是“海遠無邊天作岸”。但我認為不是人人都可以保護自己免受或者少受油價上漲的影響，而這就是未來我們面臨的更大威脅。

赫尼茲：另一方面是需求也存在不確定性。中國、印度等其他經濟增長的國家對石油的需求會增加多少？供需等式的另一端也存在著許多未知因素。

沃頓知識在線：我看到上周末投資巨頭喬治·索羅斯接受英國一家報紙的采訪，他說投機是造成石油價格進一步上漲的主要因素。但您似乎對此不一定會同意？

西格爾：在為應對將來油價上漲而囤積石油與投機之間并無明顯界限。現在人們都認識到在自己的投資組合中加入一些石油資產是多么重要。如果大家都這么認為，油價就會繼續走高。所以推動油價走高的，并不只是投機。石油是一種稀缺資源，全球消耗石油的速度正在加快。油價飆升的威脅始終存在，所以，我認為這催生了油價不斷上揚。

赫尼茲：如果一個產油國可能會出現問題，由此人們開始囤積石油，導致油價大幅增長。這是一種投機還是對沖風險呢？西南航空（Southwest Airlines）為未來囤積石油的行為受到稱贊。這不是投機，而是對沖。

沃頓知識在線：很多媒體報道似乎都把美元疲軟和油價上漲聯系起來。您能再解釋一下這兩者之間有什么樣的聯系嗎？

西格爾：油價上漲并不僅僅是因為美元貶值那么簡單，因為即使是以目前最強勢的貨幣歐元計算，最近的油價上漲幅度也很大。前些日子英國的貨車司機呼吁罷工，因為汽油價格漲得太高，他們要轉嫁上漲的成本比我們更難。現在這已經成為一個世界性的現象。當然，截止到一年以前，以美元計算，我們的油價漲得比全球其他地方多。但最近三、四、五個月以來，油價上漲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沒有哪種貨幣可以幸免。

赫尼茲：我同意杰里米的看法。

沃頓知識在線：油價上漲對通貨膨脹、美國股市乃至更廣泛的經濟有何影響？

西格爾：令人驚訝的是，許多經濟學家認為現在油價猛漲對所謂的核心通貨膨脹產生影響。核心通貨膨脹指的是，與石油和能源沒有直接關系的基礎商品及服務，例如制造業等。但由于目前的住宅價格面臨下跌壓力，所以我們還沒有看到這種情況發生。近年來，一直疲軟的醫療服務價格也面臨著下跌壓力。這種下跌壓力可以抵消油價上漲的影響。但最近的油價漲得太快太猛，以至于我們還來不及分析它對指數會造成哪些影響。這就是為什么未來幾個月，我們必須關注這些價格指數的原因。我想這些數字可能會變得更糟。

赫尼茲：我認為現在值得關注的影響渠道有兩種，一種是直接的，一種是間接的。直接的是指運輸成本，這將影響到某些特定商品，包括食品在內。同時，還有間接成本。由于油價不斷上漲，我們正在開始花更多的錢購買替代燃料，并且努力開發可再生能源。這將帶動農業成本增加。

西格爾：我們已經看到，在保持了多年的穩定之后，石油的替代品，尤其是天然氣，這三個月以來上漲得非常厲害。它以前并沒有隨油價的上升而變化，但就在過去的三個月里，它突然上漲了40%至50%左右。

沃頓知識在線：最近許多亞洲國家和地區，比如印尼、馬來西亞和臺灣，紛紛宣布取消所有的燃油補貼。您認為這個變化會對市場和這些國家與地區本身產生什么影響？

赫尼茲：這些宣稱是否可信還是一個問題。正是燃油補貼的取消，導致了印尼的蘇哈托政府倒臺。這些國家與地區在民心不安定的情況下，是否真的會信守承諾，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所以，我覺得應該退一步說，在分析產生的影響之前先分析一下這個承諾能否實現。

沃頓知識在線：現在來看一下美國經濟，3月份美國20個大城市地區的住宅價格下跌。全美房價指數（Case Shiller Index）與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14%。您認為房地產市場還能重見光明嗎？還是在可預見的未來會繼續下跌？

西格爾：好消息是，如果你還沒買房但有買房的打算，那現在就是一個潛在的良好機會，或者你一直在租房子，等著租金下跌，那你可能會實現心愿。還有，對那些希望換大房子的人而言，這也是一個機會。那些蒙受損失的人，當然是那些在兩三年前房價高峰時候買進房產的人，而這正是我們擔心的地方，因為他們中的許多人可能會喪失贖回權等。這一點令人非常沮喪。所以，這真的取決于你目前的處境，有些人會有一線希望，但肯定不是所有人。

沃頓知識在線：本周還將公布更多的經濟指數，包括新房銷售和消費者信息指數等。

西格爾：實際上我們今天已經得到了消費者信心指數，但看起來不太好。我認為這是15、16年來的又一個新低。這來源于消費者信心委員會（Confidence Board）在每月最后一個星期二公布的該指數。我們在上午10點收到，這是另一樁低價交易。我的意思是，房價和油價的雙重打擊正在極大考驗著人們的心理。所有的調查都顯示，消費者的不滿情緒幾乎已經達到頂點。

沃頓知識在線：據您剛才所言，您認為未來整體經濟狀況將會如何發展？我們可以期望看到什么？

西格爾：我剛做過一些簡便計算，結果表明形勢非常嚴峻。我們每天進口原油1200萬桶左右，每桶130美元（這個價格并非永遠不變，它可能上升也可能降低），總價就是6000億美元，約占GDP的4%。這個數字是去年的一倍。鑒于平均產能有所增加，大概相當于兩年的GDP，目前為止，整個原油進口過程需要消耗美國一整年增加的產能。

盡管如此，我們的經濟似乎還在增長。當前這個季度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很多人仍然認為這個季度與上季度一樣，是一個正面增長的季度。目前的狀況不是很好，但也不像你想的會陷入衰退那么悲觀。

赫尼茲：我想再回到我們開始的話題，考慮一下不確定性。到目前為止，油價上漲對經濟的影響很大，而且價格仍然在上漲。正如今天早晨報道的一樣，不知道信貸緊縮是否會對汽車貸款或其他高杠桿率的債務造成影響；不知道油價是否會影響到食品價格；不知道食品價格上漲是否會造成非洲和亞洲的不穩定。這些事情我們都不能預測，但這些卻可能會在未來幾個月里真正造成毀滅性的破壞。

沃頓知識在線：如果目前的經濟狀況繼續下去的話，您最擔心的地緣政治風險是什么？

赫尼茲：在當前的形勢下，任何會影響石油供給的攻擊事件都會造成極大的破壞。南沙群島糾紛、海灣地區的戰火、煉油廠遭襲等等，都會造成嚴重后果，因為我們在短期內根本沒有多余的產能。所以供應鏈出現任何問題都會給我們帶來風險。

西格爾：您指的是恐怖襲擊嗎？

赫尼茲：是的。

沃頓知識在線：就在今天早上，有報道稱尼日利亞輸油管道遭襲，這也是油價飆升的原因。

赫尼茲：是的，有些人希望油價能夠下跌，主要是基于殼牌（Shell）等石油公司在尼日利亞的輸油管道修復之后，尼日利亞能恢復供油。但我們不知道這個愿望能否實現，巴菲特稱之為“泡沫”。所以，我真的認為這些不確定因素就是眼下最嚴重的地緣政治風險。

西格爾：似乎每次我們說“因為某某原因油價上漲”之后，這個原因就會消失，但油價仍舊漲勢不止。所以，支配油價上漲的肯定不止是我們通常分析的那些因素。我認為，深層次需求的增加，根深蒂固的對沖行為，對沖不確定性的行為，再加上相對固定的短期供給加劇了油價上漲。

沃頓知識在線：結束采訪時，我們通常會問“投資者未來應采取怎樣的投資戰略？”但這次我最后想問的是，投資者和石油消費者未來應該怎么做？

西格爾：我來談談投資者的戰略吧，因為我比較關注這個方面。我仍然認為，如果不是因為瘋漲的油價的打擊，美國的市場還有望繼續增長。這是因為美國作為全球主要的石油進口商，石油占據著重要地位。如果油價在美國穩定一些，或者說油價回落到每桶100美元并且保持這個價位，那么市場就會有15%的增長空間，因為你可以看到市場有增長的趨勢，只不過受到油價高企的打壓。但如果油價居高不下或者繼續攀升，市場就會比較困難。這不是一個恐慌，也沒有實質性的拋售或廉價出清，但在短期內權益投資者的日子會更加艱難。

沃頓知識在線：維托爾德，您最后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赫尼茲：沒有，關于宏觀經濟問題我贊同杰里米所說的。

出處：沃頓知識在線，2008年6月4日

編譯：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