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晚點,37號登機口,等,再等#65377;周遭照例是無休止的廣播,變換了聲調,變換了語言,絮絮叨叨#65377;常常在這樣的時刻有時光的錯失感#65377;周圍是各形各色的旅人,戴著不同的面具,多數看似鎮定,卻神情麻木#65377;想起第一次聽到“過客”這個詞語的感覺,簡單的兩個字,仿佛再次帶我回到高原廣袤的戈壁上,站在任何一點,周圍就都是路,卻又都不是#65377;那時心里會想,也許有選擇本身就已經是一種福氣#65377;我并非會因為置身十字路口而張皇的人,卻也往往會因為無法相信看起來的前程而感到虛無#65377;鄭鈞有首歌里唱,也許我們不過是彼此溫暖#65377;可是這樣就夠了啊,還求什么呢?居然還有人,要求什么嗎?
那幾行關于鏡子的文字,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65377;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跟我說他會做一口井——如果我累了可以歇腳,如果我渴了可以汲取,如果我寂寞了可以陪伴,但是當我離開,它會保持沉默并永不移動的等待,直到我再次回返#65377;這句聽起來足以讓任何人感動的所謂誓言最后成了個諷刺——因為保持沉默并放棄爭取的,最終是我#65377;
誰沒有過去呢?如同誰會沒有擁有過熱愛諾言或者熱衷相信諾言的澀澀的青春?那個時候一抬頭就能看見遼遠碧藍的天空,蓬松的白云下鳥兒翅膀掠過美麗的弧線;那個時候一低頭就能看見自己穿著白色棉襪的腳篤定地站在似乎可以隨心所欲的地盤上;那個時候腳下也沒有路,卻相信自己邁向的方向一定是全世界公認的正途……
Now,我上飛機了,接著噼里啪啦地打字,耳機里的背景音樂是周迅的《身未動心已遠》#65377;一直以來都非常非常地喜歡這個嘴唇薄薄的女孩子,如同在黑暗里盛放的梔子,不足夠炫目的美麗,卻執拗的固守#65377;
現在,讀著我文字的你,無論是什么名字的你,是否買過梔子花?在這段航程的終點,那個終年掩映在陰霾里的山城,常常有幺妹兒在街頭攜了整籃整籃地賣,有做成花環的,有串了細細的絲線拴在紐扣上的,有成打成打簇擁了骨朵兒用于插花的……那些看似慈祥的行人往往不能抵抗那若有似無的芬芳和令人憐惜的純白,買了它們歸家,用了華麗的衣服來配,用了精致的花瓶來裝,用了驚嘆的眼神來看,而一夜之后,僅僅一夜之后,它們就決絕地落敗了#65377;那些頹黃的皺褶的花瓣,如同祭品一般展示自己的無辜#65377;因為這個原因,我也會在街頭駐足良久但絕不肯真的買下來#65377;如果自己的歡愛并不能帶給它真正的呵護,擁有的本身也許更加是罪過#65377;你呢?如果你也曾在古都,或者是在你曾認為那就是天下的故鄉,是否你也曾有過同樣懵懂的情愫?無論是傾心一個人,還是垂憐一朵花#65377;
曾經非常過分地依戀一個人,那種時候如饑似渴地想要知曉更多——既然未來面目模糊不足以托付,就只好寄托于浮光掠影地對那些過往的了解,仿佛現代版本的《東京愛情故事》#65377;所以即使在最甜蜜的時候,也不由自主地想到別離#65377;想象如果有一天在某天放開他的手后,如莉香般去尋訪他的故鄉,那個浮華與沉郁交織的地方#65377;當我走在那些街道上,當我看到某處什物琳瑯,當我看到街頭阿婆踟躕,我會幻想他曾在那些石板上留下腳印,他也曾把玩其中某件不忍心離開,他也曾與她擦肩而過或者交談寥寥……我堅信這樣孩子氣的舉動可以產生某種催眠的意趣——我和他早已經熟識,而且欽定邂逅#65377;
《大話西游》里對那段看起來完全謬誤的愛情是這樣解釋的:天定的#65377;這樣錚錚然的借口也常常出現在我的腦海里#65377;因為自己的智力根本不能夠解釋為什么我會在那樣的時刻那樣的地點那樣的狀況下有那樣的不期然,所以,干脆把理由一股腦兒交給老天吧#65377;
安全指示燈亮了,空姐又在嘮叨系安全帶了#65377;飛機慢慢下降,窗外的云朵安之若素,每一段旅程都有終點,你我終歸不過是個過客#65377;
(林世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