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冢

潛水煩，器材多，且要Ｂｕｄｄｙ，兩三人同行確保安全。浮潛自由得多，天涯海角，獨自浮在清透的海洋，時針斷了，完全失去時間的概念。半睡半醒的大眼魚游過來，完全透明的無刺水母飄過去，珊瑚盛開而成海底的大花園，有些巨大珊瑚如核爆的蘑菇，有些細碎的尖星密密麻麻地布滿海床，偶然有一簇簇海綿似的軟紅的不知名植物，包藏著一尾圓潤的鮮艷小魚。

唯一可以依稀分辨時間的方法，是太陽直射穿透海水而形成跳舞的方格圖案，把海底照得光明閃爍，那應該是中午陽光最豐盛的時分，這幾十分鐘的天堂景象，把珊瑚王國照得金碧輝煌，一大群小魚列隊而至，淺綠色的魚身搭配銀白色的魚肚，無聲無息地在十分之一秒，由一點點綠色變成閃動的銀。魚群在珊瑚間游弋，隱約細說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但同時又緩慢地給你時間停頓催眠。

日照恢復朦朧，隨波逐流不知不覺到了一個被遺忘的水域，海底的珊瑚由五色繽紛漸漸變成灰白喑啞，三兩副骨骸漸漸尸橫遍野，白骨滿布海底視野的盡頭，雜亂無章堆積如山的是珊瑚的殘體斷肢。

熱帶炎熱的正午很快釀成焦急的暴雨，陽光消失之后海底是幽靈出沒的陰間。我想起了北島的一句詩——“鐘表內部，留下青春的水泥”。闖入珊瑚冢，時間停頓下來，像鐘表灌滿了水泥，青蔥似的花園石化為永不超生的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