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剛叫過頭遍,王小麥便睜開了眼。王小麥很想再睡上一會兒,哪怕幾分鐘也好。可是,她卻不能再睡。
穿好衣服,王小麥下了地。天氣有些涼,空氣里彌漫著清新的氣息。王小麥深深吸了一口,頓感神清氣爽。
王小麥從炕里拽過昨晚臨睡前和好發上的面,用手按了按,面發得恰到好處。王小麥放好桌子,將面倒在上面,用力揉搓起來。
今天是星期天,丈夫就要回來了。這幾天,丈夫一直想回來,她說啥也沒讓。丈夫心痛地抱怨她,十來畝地,你一個人要割到什么時候啊?王小麥忍著渾身的酸痛,笑著說,沒事兒,別擔心,我一個人能行。
那不得累壞你啊?
累不壞,不著急,我慢慢割。
要不我還是回去吧,其他年級也有不少放假的呢。
不用,真的不用。
校長說了,我們有農忙假,家里忙不過來,可以放假回家。
別,你可千萬別放假,咱不能因為自己家的事,就耽誤了孩子們學習。
可是……
別可是了,我能行,真的能行。
你啊……
王小麥清晰地聽到了電話那頭丈夫的嘆息聲。
丈夫最愛吃她做的饅頭了。丈夫說過,她做的饅頭有著一種別人做不出來的香甜味道。自打結婚以來,每次丈夫星期天放假來家,她都要給丈夫蒸饅頭。想到丈夫吃饅頭時那副樣子,她無聲地笑了。
鍋里的水冒出了熱氣。王小麥將做好的饅頭撿到蒸屜上,放進鍋里。熊熊的火焰映紅了王小麥的臉。丈夫已經一個月沒有回來了。自打今年當上畢業班的班主任,丈夫只能每個月回來一趟。學校離家很遠,有著五、六十里的距離。
屋里布滿了蒸氣,空氣中飄散著饅頭的香氣。王小麥往灶里添了兩把草,站起身回到里屋。妞妞的一只胳膊伸出了被外。王小麥走過去,叫醒妞妞。妞妞不情愿地翻了個身,撅起小嘴。王小麥本不想叫醒妞妞,可是,她又不放心將妞妞一個人放在家里。妞妞剛剛五歲,還不能照顧自己。丈夫的父母早逝,自己的父母又不在身邊。現在正是大忙季節,王小麥不想去麻煩親友。
給妞妞穿好衣服,王小麥來到外屋,掀開鍋蓋。熟透的饅頭白花花,暄騰騰的勾著人的食欲。王小麥將饅頭撿進盆,又將盆放進鍋里。這樣,丈夫中午到家時就能吃上熱乎乎的饅頭了。
王小麥喂妞妞吃了一個饅頭,自己就著咸菜吃了兩個,又向包里裝了三個。為了抓緊時間,王小麥中午不回來吃。王小麥給妞妞套了件厚衣服,背在身上,拿起放在屋門后的鐮刀,走出屋子。天已經放亮了。遠處的樹木呈現出灰色的剪影。村莊剛剛醒來,有幾戶人家的煙囪飄起了裊裊的炊煙。王小麥關好門,大步向村外走去。
季節不等人啊。王小麥加快了腳步。她要抓緊時間,盡快把稻子收割完。大多數人家的稻子都已經割完了。沒割完的人家也所剩不多,一兩天就能割完。可自己家的還剩下一多半。每個人都在忙,沒有人能幫得上自己。
走出村子,王小麥拐上了農道。地離村子有四、五里。路兩旁的莊稼早已收割完畢,碼放著整齊的稻捆。
離地很遠,王小麥就看到自己家的地里有著一個人影在晃動。天剛亮,會是誰呢?怎么跑到自己的地里割起了稻子?
地里的那個人站直身。王小麥一下子怔住了。是丈夫,那個人是丈夫。丈夫抹了下額頭的汗,沖她笑了笑。王小麥放下妞妞,大步跨過橫倒在田埂上的自行車,跌跌撞撞向丈夫跑去。妞妞大聲哭喊起來,爸爸……王小麥看了眼丈夫,回轉身,跑回地頭,一把抱起妞妞。丈夫跨過割完的十幾壟稻子,向王小麥和妞妞跑來。王小麥一頭撲進滿身泥濘,渾身被汗水浸透的丈夫懷里。丈夫緊緊摟住王小麥和妞妞,三個人幸福地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