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史大夫的名字叫史希克,這樣的名字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天知道他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個名字。鎮醫院里曾有人就此事詢問過他,他聳了聳肩,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的樣子。他的動作儒雅而有風度,差不多是外國電影中人物的派頭。說起來,史希克真算得上是個儒雅而有風度的人。
史希克從醫學院畢業后,給分配到小鎮醫院里,工作踏實而認真,兢兢業業地,人也長得體面,見人一臉笑。由于他是鎮醫院惟一專科學校畢業生,所以學識顯得淵博,醫院里只要有極為棘手的事情,一般都是他處理。院長也十分的信任他,小史地喚來喚去。這個姓因與“死”諧音,大多人都忌諱,但史希克一點也不在乎,反而像是很自豪地姓了這么個姓。作為小鎮醫院一名經驗豐富的婦產科大夫,他的口碑還是得到了小鎮人的公認和共識。當然,這種口碑只是表面現象而已,在小鎮男人們的心中,說不定他們時刻都在詛咒著他。在鎮街上,只要是女人們生孩子,她們無一例外要找到史希克,只有史希克能把孩子從她們的產道中嫻熟地拽了出來。在女人們大哭或小嚎的聲音中,做丈夫的都恨不能自己去承受那樣的痛苦。但是當孩子順利地來到人世后,他們頓時覺得史希克讓他們承受了傷害,更是人性的摧殘,他們妻子的性器官就這樣被另一個陌生的男人看見了,甚或是觸摸了,即便那是一種佩戴橡膠手套的觸摸,他們同樣不能容忍。對此,史希克是這樣說的,那僅只是性器官而已,它又能代表什么呢?與人體上所有的器官一樣,根本沒什么區別。
就是這樣一名優秀的醫生,突然要離開小鎮,去上海的一所醫學院讀研究生。史希克把事情做得很隱蔽,沒有人知道他即將離開小鎮,也沒有知道他為什么要離開。從一開始,史希克蓄謀已久,偷偷地報考研究生,偷偷地去參加考試。包括他的妻子張琳同樣不知道。一個人居然如此處心積慮地謀劃著這件事情,肯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究竟有什么樣的目的呢?誰也不清楚。
在小鎮上,姚力與史希克的友誼只有幾年,他們的相識當然是在醫院里。一次,姚力的闌尾炎突然成了急性,給他最終切除闌尾的就是史希克,這例小小的手術,曾讓史希克激動不已。病人和醫生的關系就是那樣微妙,很快他們就成了朋友。
史希克是個外鄉人,外鄉人不管到什么地方,意味著付出的肯定比常人要多。尤其在這個小鎮上,大多數人都是排外的。史希克的根須不在小鎮上,枝脈也沒深深地扎入。他之所以取得了今天這樣的成就,跟他的努力不能說沒有絲毫關系。
八月份的一天晚上,史希克邀請姚力到鎮街上的一家小酒館喝酒。那天晚上,外面正好下雨,是雷陣雨,突然間暴雨如注。因為下雨,酒館里喝酒的人寥寥無幾。姚力與他對面坐著,每人面前放了五瓶啤酒。外面藍色的閃電不時劃過窗玻璃,雷電可能擊壞了戶外的電線,突然的停電造成一片黑暗,不過,桌上很快點上了蠟燭,火光被風搖曳著,晃動不止。
史希克邊喝著酒邊與姚力閑聊著,不停地抽著煙,一根接一根。隨著煙火的閃爍,史希克給姚力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他說:在去年下半年的一天下午,當時他正好上班。小鎮上惟一一家美容美發屋的老板娘唐紅艷走了進來,她找到他,說是她不小心懷上了孩子,懇請史大夫把肚子里的孩子弄掉。對唐紅艷,鎮街上的人都是知道的,在她的手下有幾個外地女孩子,她們都是做小姐的。隔不了一段時間,唐紅艷就換一批女孩子。聽說唐紅艷跟鎮派出所朱所長有一腿,美容美發屋就成了不是藏污納垢之場所,名也正了言也順了。這種心照不宣的事情,鎮街上的人都心知肚明。史希克當時同樣是心照不宣地對唐紅艷說,你們女人就是這樣,因為一時的歡樂而沒想到現在的痛苦。史希克讓唐紅艷去做例行的檢查,但她十分肯定地告訴史希克,她的例假有兩個月沒來,這樣的事情還用得著檢查么?史希克笑了笑,把唐紅艷帶進里間的手術室,下了職業性的命令。當唐紅艷脫掉褲子,躺上手術臺時,事情就發生在后來的幾分鐘里。
唐紅艷那個婊子在躺上手術臺時笑了一下,笑容十分的燦爛,就像外面的陽光一樣。當時正是秋日的下午,窗簾遮蔽的窗玻璃外有只蜜蜂在“嗡嗡”地叫著,空氣非常地潔凈,一切都讓人有種懨懨欲睡的味道。史希克下了職業性命令后,自覺地轉過了身體,眼睛越過尚未給窗簾遮實的一角朝二樓望著,窗玻璃清晰地反射著外面的陽光。史希克反復強調說:“外面的陽光很燦爛。”
鎮定了一會兒,史希克才轉過身體,當他的眼睛注視到唐紅艷的身體時,感到了戰栗,不知道該怎么辦?他手中拿著的托盤一下子掉到了地面上,感到手中佩戴的橡皮手套被手心的汗水濕透了。
史希克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說,也就是在那一刻,他被徹底地擊潰了,不由自主地爬上了手術臺。但是唐紅艷一點也不顯得激動,她捋起上衣,說,你把手套取下來。
“你知道的,男人總是不能抵擋住那種誘惑的,有誰能抵擋得住么?”史希克最后說。
在史希克給姚力講述這件事情的時候,姚力的腦海里不時浮現出唐紅艷赤裸著身體的形象,還有那些散落在地面上的手術器械。當然,這只是姚力的想象而已。說完,史希克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有些心神不定地望著外面,外面的雨已小了許多。
“我對張琳的不忠僅只這么一回,而且我也隱約地把事情告訴了她,只是不知她是否明白了。這樣的秘密放在心上,實在讓我難受,它就像一個永遠要浮在水面上的皮球,除非你不停地按住,否則它就要不時浮了上來。問題是張琳對此根本沒什么反應,她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在裝不明白呢?我知道,張琳肯定會對我進行報復的,只不過她目前還沒找到報復的機會,一旦機會來臨,她會毫不手軟。”史希克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像是在征求著姚力的意見,“我無法向你說得更明白,我真的很擔心張琳的報復呵!要知道那是她為自己紅杏出墻找到的一個借口啊!”
姚力說:“史希克,你自己有責任,為什么要往張琳身上推,你應該請求張琳原諒你。”
“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張琳與另一個男人睡到一張床上。”史希克答非所問地說。
“看得出,你的心理上有問題,自己還是醫生呢?”姚力的話不好聽了起來。
“你也知道,我沒什么事情瞞你,在小鎮上,你才是我真正的朋友。我很快就要去上海讀書了,但張琳我帶不走,我最為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啊!”
“你什么意思?”
“在小鎮上,我工作了有七、八年時間了吧,這真的是一件令我感到悲哀的事情。說實在的,我最初的想法就是發誓要離開小鎮。一直拖到今天,我才離開了。有些事情你永遠也不可能明白,我每天都在與病人接觸,我對自己惡心得要命,覺得手指上留下了那些血污,只得拼命地去清洗,洗得自己都要嘔吐。”最后史希克說,“我現在總算擺脫了這種生活狀態。在我走之前,我只能把張琳托付給你,你得答應我這件事情。我的意思是,你多給我注意一點張琳的動向。”
然后,史希克也不管姚力是否答應,就拉著姚力走出了酒館。外面的雨已完全止住了,風暴過后的夜空上,星光一片閃爍。在拐彎的地方,姚力與史希克各自拐上回家方向。看得出,史希克今晚故意把自己喝高了,他的身體歪斜著,嘴里不時打著酒嗝,腳步也有點飄移。
2
自史希克離開小鎮后,姚力覺得張琳是小鎮上最不幸的一個女人。即便別人有比她更巨大的不幸,但與張琳的不幸相比,都要遜色。張琳與史希克的婚姻肯定出了問題,要不然為什么史希克要不辭而別呢?張琳一度是鎮街最為幸福的人,那年她與史希克的婚禮成了鎮街上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他與史希克的友情,張琳是知道的,在這樣的時候,姚力覺得有必要去看看她,既對史希克是個交待,對她也無疑是種安慰。張琳是鎮中學的一名教師,是個有知識有教養的人,沒有誰愿意去承受不幸,尤其是張琳這樣從事人類靈魂高尚的事業的女人。
當姚力來到學校張琳的住處時,看得出張琳剛洗完澡,臉上紅撲撲的,頭發濕漉漉地,還在朝下滴著水珠,沒來得及梳理。張琳的身上穿著一件睡衣,衣服的袖口很寬,露出光潔的胳膊,隨著她的動作,兩只乳房彈跳著,像是想透出衣服跑出,看得出里面完全是“真空以待”。姚力的眼睛不自覺地望向別的地方。
是正午時分。今天正好是星期天,校園里顯得格外的寂靜。張琳的房間里彌漫著酒精與來蘇水的味道,這于是給姚力造成了一種錯覺,恍惚中好像是在醫院的某個房間里。
當姚力的眼睛適應了房間里的光線后,才看見房間里還有一個人。唐紅艷坐在家具投下的暗影中。這讓姚力感到格外地吃驚,張琳怎么會與這個女人聯系在一起呢?這時,唐紅艷朝姚力點了一下頭,站起問張琳:“過段時間,你真的準備去上海么?你能不能把我也帶上,要知道我從來都沒去過上海啊!”
唐紅艷這樣說著,有些恬不知恥。張琳說:“你不是在廣州待了好幾年么?又不是沒到過大城市。”
“看你嚇壞了吧,史大夫永遠都是你的丈夫,沒有人能搶走的。”唐紅艷說著,笑了起來。
姚力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顯得很是尷尬。張琳大概發現了這點,轉過腦袋對他說:“你坐呀!干嘛站著。”
唐紅艷問姚力:“你有什么事情么?”這樣的話應該是張琳問才對。
張琳說:“唐姐,我老公臨走時,說是讓他照顧我,他是我老公最好的朋友。”
“是么?這還不是讓貓照看魚,也虧史大夫想得出來。”唐紅艷適時地開了一句玩笑。
張琳掄起拳頭打在唐紅艷的身上,說:“唐姐,你盡往歪的地方想。你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與他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我老公也是出于關心么!”
張琳邊說邊微笑著,笑容十分的迷人。
“好了,我只是開個玩笑。張琳,史大夫現在可是前途無量啊!他肯定是要離開鎮子的,他是多么好的一名醫生啊!”唐紅艷的抒情顯得很夸張。
“不要再說他了,我一想起他的工作就惡心,那么污穢的工作他居然樂此不疲。”張琳說。
“問題是他的確是一名優秀的醫生,你說鎮上醫院里,還有誰有他那樣高超的醫術?”
“唐姐,不要說這些無聊的話題,我們一起打牌吧,正好有三個人。”張琳不想過多地讓姚力冷在那里,提議說。姚力也一直在等她問他到這兒來的原因,至少他都已想好了一個借口,但她就是不問。
張琳走過去,拉開抽屜,從里面找出一副撲克牌。接下來,他們就坐在一起打了起來。為了不掃張琳的興,姚力只好勉強地打著,漫不經心地。
他們玩一種叫三捉一的游戲,第一局姚力與張琳結為同盟。唐紅艷抽出一張牌,猶豫了半天,不知道是否選擇那張牌開叫。她一緊張站了起來,又趕緊坐下,但這次她果斷地打出了第一張牌。
半天,張琳沒打出第一張牌,她眼睛的余光不時斜移向姚力,而在桌底下,她的一條腿早已靠了上來,使勁地壓著姚力的腿。也許她在觀察姚力的表情,看他是否在意。姚力的腿后撤了一下,她的腿再次壓了上來。
“怎么還不出牌?”唐紅艷問張琳,張琳像是突然回過神,慌亂地抽出一張牌。她的臉上泛上一絲紅意,手抬起掩飾著。
姚力有些緊張,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次碰上。張琳這是什么意思,是否在試探他?他不敢再看張琳,她高聳的胸脯起伏著,像明滅的潮水。桌底下張琳的腿散發出一種溫度逼迫了上來,讓姚力的半個身子有電擊樣的感覺。
慢慢地,張琳像是進入了牌局,但這只不過是她表演的開始,她的牌技出神入化。隨著牌局的進行,她的另一只腳在不安分地踩著姚力的腳尖。
唐紅艷老是輸,所以一直提不起精神。大約一個鐘頭的樣子,唐紅艷就宣布結束。趁此機會,姚力也趕緊站起身,與她一起往外走,姚力身上的衣服都濡濕了。
剛走出學校的大門,唐紅艷對姚力說:“你別看張琳那么正經,她其實是一個婊子。你可別錯失良機呵!說不定這正是張琳盼望的呢!”
唐紅艷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對唐紅艷的話,姚力感到格外吃驚,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3
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姚力掏出一看,是張琳。
你在什么地方,趕緊過來吧,我怕極了。
張琳,你怎么啦?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我馬上過去,聽上去,你的情緒不太對頭呵!
姚力不知道張琳那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張琳站在門口,姚力走過去后,她才猛地閃開身體,讓他走進房間里。
張琳摟著腦袋蹲下身體,姚力的目光伸了過去,正好看見了張琳深深的乳溝。這樣的時候,姚力的血液沒理由不急促地流淌起來。在三年前,姚力的老婆去廣州打工,在去年姚力等到的是一紙離婚協議,說是老婆傍上了大老板。姚力都已有三年沒與女人親近了,看到張琳他就想起從前的老婆。一個是讓老婆扔掉的男人,一個是讓男人扔掉的女人。姚力與張琳的遭遇其實是如出一轍的。
張琳的臉色十分蒼白,神色恐慌地說:“你還不知道吧,唐紅艷昨晚在縣城讓人給殺了,說是兩個男人為了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她偏偏要摻和到其中去勸架,其中一個男人惱羞成怒,拔出刀子捅了過去,沒想到刀子把她扎了個正著。我怕極了,昨晚我房間里響了一個晚上,到處是動靜。”
“你完全是自己嚇自己么!唐紅艷為什么要來找你,她沒理由啊!”
“你不知道的,史希克曾與她有過一腿,她死了也不甘心,還想糾纏住我呢!”
張琳原來什么都知道,史希克的想法完全錯了。
姚力的到來,讓張琳的情緒穩定了許多,她走過去,到處翻找著,說是要找來蘇水與酒精,記得家中有這些東西。她得把房間里灑上這些液體,因為她覺得房間里有一股死人的味道。這些東西平日總是不經意就從眼皮底下閃出,而要用的時候卻怎么也找不著,真是見鬼了。張琳嘴里嘟噥著,到處翻找著。
姚力說:“你這完全是聳人聽聞,我怎么就沒聞出那股味道,是自己嚇自己,你冷靜點好不好?”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說我能夠冷靜下來么?”
“你完全沒必要給自己增加心理負擔。”姚力說。他這樣說一方面是想安慰她,另一方面是擔心。
張琳坐了下來,頭發有些亂地罩著腦門,雙手撐住額頭,說:“你說,史希克怎么爬上了唐紅艷的身體,我一想到他們睡在手術臺上,就惡心得難受。”
張琳的話很是突然,讓姚力一時不知所措。現在看來,她是早就知道那件事,而不是如史希克所說那樣,只是她為什么遲遲沒發作呢?女人的心,繡花針,尖而細,怎么繡永遠都是她們自己的事情。
姚力的眼前再次浮現出那樣的畫面:史希克手中的鉗子掉到了地上,他怎么也無法脫下手套。唐紅艷赤裸著躺在手術臺上,等待著他。潔白的墻壁,潔白的床單,潔白的肉體。那些水流,那些撞擊,最后只剩下手術臺的顫動。
這時,張琳哭了起來,雙手蒙住臉頰,淚水從手縫間滑落著。他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哭?張琳邊哭邊說,她第一次與史希克相識就是在醫院的病房里,在那個晚上,你知道他對我說了一句什么話么?他說,你的裙子底下破了一個洞。他是極懂得如何去勾引女人的。然后他就在醫院的那把長椅上占有了我。真的,他太懂得一個女人需要什么。還有一次,我正在房間里洗澡,他突然闖了進來,他把我的手擰到背后……
張琳這樣說時,姚力的臉有些紅。但張琳并沒有抬頭看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敘述里,似乎壓抑了很久。
姚力心里極是激動:電影情節中,男主人公應該立即走向女主人公,把她緊緊地摟在懷里,可他不敢輕舉妄動。
張琳止住眼淚,說:“讓你笑話了,你還沒吃吧,我給你弄吃的。”
吃的時候,張琳意外地拿出一瓶酒。張琳說:“是紅酒,我心里難受,你就陪我喝點吧。”
這樣的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幾杯酒下肚后,張琳的話又多了起來,但興致顯得很高:“我一直弄不明白,你與史希克怎么成了朋友,要知道你們的性格差異很大,互相間也沒有共同的愛好。”
“不管怎樣,史希克還是一個優秀的男人,這可不是我說的,鎮街上所有的人都這樣認為。與一個優秀的男人成為朋友,應該沒什么不對的地方?”姚力說。
他只能這樣說,如果說史希克不是一個好男人,誰知道張琳是否在考驗自己;如果一味指責她,她肯定不高興。
“狗屁,他算得上是一個好男人么?好男人還嫖妓?”
“好男人難道不嫖妓么?我對好男人的評判標準是寬容、有同情心。”
“你認為自己是一個好男人么?”
“我肯定不是一個好男人,與史希克相比,我差遠了,要不然我老婆也不會離我而去。”
“我告訴你,你受騙了。史希克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正像他考研究生一樣,連我也不知道,他太善于偽裝了。”
張琳的眼睛又紅了,眼淚再一次掉了下來。
再次出現了這樣的情況,給她擦擦眼睛至少沒錯,不能讓她再哭了下去。
姚力想著,還是沒有付諸實際的行動。
張琳卻又一次止住了眼淚,抬起頭,不好意思的模樣。
“你再陪我一些時間吧,你知道,這時候我可是一個親人也沒有啊!”
“怎么是親人?”
“不能是親人么?有時候婚姻也不能讓兩個人成為親人呢!”張琳的感嘆,不能說沒有道理。
“你即便沒那個理由,我還是愿意陪你坐一會兒的。”姚力試探地說著,在牌局上,張琳的腿不是壓在了他的腿上么?她當時肯定是故意的,看不出她的隨意。姚力的身體一陣顫動,心跳加快了起來。
張琳的房間是兩室一廳,在廚房邊是洗浴共用的衛生間。她急匆匆地往衛生間方向跑去,也許是想去方便。不一會兒,從衛生間傳出水流的聲音。姚力坐在沙發上,掏出香煙抽了起來,有些心猿意馬。從衛生間里傳出張琳的話:“我先洗個澡,身體很是難受,昨晚一個晚上都沒睡好,出了一身的汗。”
她這是什么意思?在電影中那些拙劣的鏡頭總是這樣。
姚力的眼睛望著外面,天在慢慢地暗了下來,校園里亮起了燈,燈光照在小徑上,耀出一抹白光。今天又正好是星期天,校園里安靜一片。衛生間里燈已開亮了,從玻璃門透出的光打在客廳的地面上。突然,張琳從里面發出一聲尖叫。
姚力跳了起來,手順勢掐滅了煙頭,沖了過去。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這樣的尖叫無疑是具有殺傷力的。
推開門,姚力一下子就看到了張琳的裸體,那些幽暗的地方還有香皂的泡沫。張琳的臉上笑著,雙手舉到了背后。他走了過去,用手壓住她的雙乳,她輕聲呻吟著,附在他的耳邊說,你能否幫我一個忙……她的身體朝后仰著,一只手抓住姚力的頭發。姚力的手已快速地游向了她的小腹。
“史希克可以跟唐紅艷那個婊子睡覺,我難道就不能跟他最好的朋友么?你不要有心理障礙,史希克不只是跟唐紅艷,他還跟另外的女人。要知道醫院是個多么好的勾引女人的場所啊!你是不知道的,史希克的口袋里總是放著一些避孕套,一些顯然都已用過,里面還殘留著那些令人惡心的東西。”張琳喘息著,都語無倫次了。后來,她的身體軟成了一攤泥,嘴里叫著:不要停,不要停……
姚力很久都沒這樣瘋狂過,就像干柴遇見了烈火,只能是越燒越旺。張琳的表現同樣瘋狂,姚力還從沒見過這樣瘋狂的女人,做了一次還不夠,接著又來了一次。她的身體如蛇一樣地扭動,伴著呻吟,眼淚重新流了下來。
姚力感到了暈眩的滋味,張琳的身體是那樣地完美。
等到他們從衛生間出來時,外面下起了小雨。姚力想起了史希克請他到酒館的那個晚上,想起了屋外的閃電,還有停電時燃起的蠟燭以及史希克給他講的那個意外事件。后來,他們走到屋外,夜空中的星星都出來了,雨后的空氣潔凈無比。
張琳又慢慢地把身體傾了過來,把姚力的腦袋放在她的懷里。這時,她湊在他的耳邊說:“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知道么?史希克的那個玩意根本就沒用,別看他每天在衣兜里掩耳盜鈴地放一些避孕套,但這又能救得了他么?”
附 記
史希克在與張琳發生關系的那一刻,才知道張琳并非處女。史希克一直放在心上,又一直想擺脫掉張琳。但張琳保留了那天發生關系后的內褲,并且揚言說,假如史希克不與她結婚,她就拿著證據去告他強奸,史希克沒有任何辦法,只好與張琳舉行了婚禮。
自結婚五年來,史希克時刻不忘他飽受屈辱的經歷,在這樣的時候,必須有個體面的收場。于是決定離開張琳,偷偷地報考了研究生,史希克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為了徹底擺脫張琳,史希克設下了一個圈套,又托自己最好的朋友姚力去照顧張琳,他知道張琳肯定無法忍受寂寞,會紅杏出墻。當然,這樣的紅杏出墻,對張琳而言,不是第一次。史希克一直想弄清楚,第一次與張琳發生肉體關系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但根本就別想從張琳的嘴里得到任何的片言只語。
每當史希克趴在張琳的身上的時候,他覺得壓在張琳身上的是另外一個男人,他無數次地想去看清那個人的面容,但怎么也無法看清。兩年后,史希克對張琳的身體再也激不起興趣,任憑張琳怎么挑逗,他身體的底下始終沒任何反應。也就是說,在張琳的面前,史希克患了陽痿。史希克知道,他的障礙來自于另一個男人,但在他面對其他女人的時候,他激動而興奮,很容易就恢復了功能。這個秘密史希克從沒對張琳說起過。
當史希克把張琳托付給姚力后,他的想法美好而富有嚴密性。姚力的妻子不是離開姚力了么?把張琳扔給姚力才是最好的選擇,誰叫姚力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呢!
過了些時候,史希克從上海給張琳寄來一紙離婚協議,看著離婚協議上的條件,張琳沒有理由不簽字。所有的財產史希克一概不要,全給張琳。
張琳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時,手指有些發抖。然后張琳去復印了幾份,一份寄給了史希克,一份自己保留,另幾份交到了鎮民政所。
又過了幾個月,張琳與姚力的婚禮如期舉行。醫院里曾經的同事,打電話告訴了史希克。
史希克想:把魚扔到貓嘴邊,所有的貓都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姚力同樣如此,這不能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