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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時期江西地下黨組織被破壞的經過

2008-12-31 00:00:00吳允中
黨史文苑 2008年21期

當時敵、頑、我三方在全國和江西的基本情況

1938年10月,武漢、廣州相繼淪陷以后,抗日戰爭進入戰略相持階段。日寇在正面戰場上,采取政治誘降為主、軍事進攻為輔的方針,企圖誘使國民黨政府妥協投降。

在國民黨內,以汪精衛為首的親日派,公開向日寇投降,當了漢奸,于1940年3月在南京建立了偽國民黨中央、偽國民政府,組建了漢奸軍隊和特務機關。

以蔣介石為首的英美派,則采取消極抗戰、積極反共的方針,從1939年至1943年,先后在全國發動了三次反共高潮。

第二次反共高潮發生于1940年至1942年間。1940年6月,日寇與德國、意大利這兩個法西斯國家簽訂了軍事同盟條約。日寇要利用德、意兩國在歐洲戰場上節節勝利的有利時機,對太平洋地區英、美、法、荷等國的殖民地進行軍事進攻,在中國則對蔣介石再次進行勸降誘降。英美為了自身利益,需要中國繼續抗戰,拖住日本,對蔣介石也盡力拉攏。英國決定重新開放滇緬公路,使英美援蔣物資可以自西面陸路運來;美國政府決定給中國政府1億美元貸款。蔣介石覺得形勢對他很有利,就在第一次反共高潮被打退不久之后,著手進行第二次反共高潮。

抗戰開始后,我全黨全軍都在為貫徹執行1937年8月洛川會議所制定的路線方針政策和1937年11月初毛澤東在延安活動分子會議上所作的《上海太原失陷以后抗日戰爭的形勢和任務》報告的精神而斗爭。正當國民黨軍隊在正面戰場上節節敗退之時,黨領導的八路軍卻迎著洶涌而來的日軍在平型關等地一連打了幾個勝仗,打破了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振奮了全國人心,擴大了黨的政治影響,提高了黨在人民群眾中的威信。正在這時,王明以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委員、主席團委員和候補書記的身份回國。1937年12月,王明在延安召開的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提出了以“一切經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為主要特征的右傾錯誤觀點,嚴重地干擾了毛澤東又團結又斗爭以斗爭求團結的堅持抗戰、團結、進步的無產階級抗戰路線。在組織上,12月中央政治局決定,王明留中央書記處工作,由周恩來、博古、項英、董必武組成中共中央長江局,領導南方各省黨的工作。由于蔣介石打來電報要見王明,政治局會議決定王明去武漢一次,限1個月返回延安。會后,王明率中共代表團去武漢。1937年12月21日王明見了蔣后,蔣留王明“在武漢相助”。在這種情況下,12月23日,中共代表團和長江局召開了第一次聯席會議,為工作便利起見,決定中共代表團和長江局合并為一個組織,對外為中共代表團,對內為長江局,以周恩來、項英、博古、葉劍英、王明、董必武、林伯渠7人組成。王明為書記兼黨報委員會主席。在實際工作中,王明極力推行他的錯誤觀點。在1938年3月政治局會議上,他進一步發展他的右傾錯誤觀點,否認民族統一戰線中無產階級的獨立自主原則,把抗戰勝利的希望不寄托在無產階級領導下的人民戰爭上,而完全寄托在國民黨軍隊的正規戰上。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對王明的錯誤路線進行了堅決的抵制和斗爭。直到1938年11月六屆六中全會上,王明右傾錯誤才得到徹底糾正,但是已給黨和人民,給中國抗戰造成了很大損失。

這一時期,江西沿長江一線的彭澤、湖口、九江等地,已于1938年6—8月間先后被日寇占領。從九江到南昌的南潯鐵路一線也于1939年失陷。其它一些縣城,日寇只是攻掠而過。由于日寇在江西境內的占領區,主要是從彭澤縣到瑞昌縣沿長江一線和從九江到南昌的沿南潯鐵路一線,江西大部分地方仍在國民黨統治之下,根據國共兩黨的談判協議,我黨只在日寇占領區而不在國統區發動群眾開展游擊戰爭,新四軍沒有在江西境內建立抗日民主根據地。

江西階級斗爭一直十分劇烈。紅軍長征后,國民黨反動派仍然把江西視為反共的重點地區,特務統治更加強化。反共老手熊式輝在江西擔任省政府主席長達十多年,一手創立了江西地方特務組織“情報總站”和“保安處第四科”。中統特務總部在1934年12月也派來大叛徒、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全國總工會黨團書記徐錫根,化名馮琦來江西擔任省特務室、調查統計室主任,接著又陸續調來一些老叛徒特務,如原少共中央交通處主任施平(化名莊祖方、莊尚之)及施錦(施竹三)等人。馮琦還在江西招募和培訓了一批特務,如李剛等。軍統系統特務南昌組織也進一步加強為南昌站。不算江西地方特務組織,僅中統和軍統兩大特務系統在江西的職業特務到抗戰時期就各有7000多名。

1940年3月,熊式輝經中統頭子朱家驊和軍統頭子戴笠同意,將中統江西省調統室、軍統的江西省站和本省地方特務組織江西情報總站、保安處第四科聯合成立江西省特種工作委員會,熊式輝自兼主任,下設特種工作辦事處(簡稱特辦處),作為具體工作機構,馮琦任主任,莊祖方為總干事,在熊式輝的統一管轄下,集中力量對付我黨。

1938年1月,新四軍軍部移往南昌,長江局的派出機構東南分局也在南昌建立,領導江西省黨的工作。1938年6月,新四軍軍部遷駐皖南。中共中央決定東南分局改為中共中央東南局,領導蘇浙皖戰區和江西省贛東北地區黨的工作。另外,成立江西省委,在長江局領導下,領導贛東北地區以外江西省的組織。省委管轄的范圍,東邊以鄱陽湖和贛江的西岸為界,西邊則包括原屬湘鄂贛和湘贛兩大邊區的湖北東南部10個縣和湖南東北部與東部的9個縣以及廣東省一個縣,連同原屬江西省的58個縣,共78個縣。

武漢淪陷以后,國民黨中央政府遷至重慶。中共中央決定撤消長江局,在重慶成立南方局,以周恩來為書記,領導包括江西在內的南方各省黨的工作。1940年10月,中央根據當時形勢,決定成立中共南方工作委員會(簡稱南委),作為南方局的派出機關,領導江西、粵北、粵南三個省委、廣西省工委以及閩南、閩西、潮梅、瓊崖、湘南等特委。

這時,中共江西省委直接領導下的黨組織,名義上主要有贛西南、贛西北、贛南三個特委,一個前方工作委員會,一個贛江河流工作委員會。這些組織的下屬縣委有44個、區委和支部200多個。這些組織,除小部分是三年游擊戰爭時期存留下來的老組織外,大部分的黨組織是抗戰時期建立起來的,組織活動主要在城市里。這些組織的建立,對于宣傳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和黨領導的敵后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績,擴大黨的政治影響,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在革命高潮時期迅速發展的情況下,難免泥沙俱下,魚龍混雜,黨來不及加強教育、審查。這種情況,使王明右傾錯誤的影響顯得特別嚴重。

1938年11月,黨的六屆六中全會在延安召開。這次全會糾正了黨內以王明為代表的右傾錯誤,進一步確立了毛澤東在全黨的領導地位,統一了全黨的步調。中共江西省委書記曾山參加了這次會議。翌年3月,曾山回到南昌。正在省委召開會議,傳達六屆六中全會決議之時,日寇進攻南昌的部隊已到達南昌附近,省委立即停止會議,機關人員緊急撤退。這時,曾山和接替他任省委書記的黃道都相繼調離江西省委,江西省委書記由省委秘書長郭潛繼任,六屆六中全會的基本精神和全部決議,在江西省黨組織中也就沒有得到認真的傳達貫徹,王明右傾錯誤也就沒有得到肅清,所以1939年中央《關于鞏固黨的決定》、關于“精干隱蔽、長期埋伏、積蓄力量、等待時機”的地下黨工作方針也就不能得到深刻理解和全面貫徹執行。雖然省委機關和贛西南特委機關,在形勢逼迫下,搬上了山,省委機關還建立了武裝保衛隊,但在黨內,地下秘密工作紀律松馳;共產主義氣節教育沒有聯系黨員的思想實際進行;反偵察、反審訊和反內奸斗爭的必要知識的教育沒有開展;有些在抗戰時期國共兩黨關系較好時已公開的黨員干部,直到1941年還在擔任地下黨組織的領導職務,沒有及時撤退去安全地帶。因此,當時日寇占領的贛北地區并不是完全沒有開展人民抗日游擊戰爭的條件,但竟然一連幾年都沒有派出黨員干部去發動群眾,發動游擊戰爭。

而國民黨的頑固派,即使在抗戰初期,對我黨我軍的限制和打擊也沒有完全停止。1938年4月下旬,國民黨江西省政府就公開下令查禁新四軍在江西的留守機構,殺害了我黨都(昌)湖(口)波(陽)彭(澤)中心縣委書記田英等幾十名同志。1939年1月國民黨五中全會后,他們進一步加緊了反對我黨的活動,而且在江西幾乎步步得逞。從1939年春到1941年春,短短兩年間,江西省黨的組織不斷遭破壞,黨員干部和抗日群眾不斷遭殺害。這些嚴重損害抗戰大局的慘案中,較重大的就有:

贛北“岷山慘案”。1939年春,我黨贛北工作委員會及其領導下的贛北抗日游擊大隊、贛北抗日民主辦事處和工青婦等抗日人民團體被國民黨江西省地方特務組織“保安處第四科”特務所控制的保安部隊陰謀襲擊,贛北工委書記劉為泗,組織部長田文灼,宣傳部長辛忠藎,婦女部長徐木秀,經濟部長錢少卿,工委委員陳洪水、張發榮、王儀嘉、劉昌風等抗日游擊大隊排長以上干部30余人慘遭殺害。這支從1927年秋收起義后就一直在贛北岷山地區堅持革命武裝斗爭、抗日時期已發展到400余人、曾多次給日寇以打擊的人民抗日武裝力量,除少數在外執勤人員聞訊沖出包圍轉移去湖北外,其余都在襲擊中被殺害了。

“平江慘案”。1939年6月12日,新四軍湖南平江通訊處被國民黨軍偷襲。在這里的江西省委副書記涂正坤、省委組織部長曾金聲、湘鄂贛特委書記羅梓銘、特委秘書長吳淵被殺害。

“修水慘案”。1940年5月16日,我黨湘鄂贛特委委員、修水中心縣委書記甘卓吾及組織部長朱慶隆、宣傳部長朱晃等20余人被秘密殺害。

“贛南左傾文化人案”。涉案70余人,有的是共產黨員,有的不是黨員而是思想進步的知名教員或文化工作者,大部分被逮捕關押在馬家洲集中營。

“豐城中心縣委書記被捕案件”。1941年2月,我黨贛西北前委委員、宣傳部長兼豐城中心縣委書記吳大業,因豐城婦女指導處戴卓力叛變出賣而被特務秘密逮捕,關入馬家洲集中營。在獄中,他受盡各種毒刑與折磨,多次領導難友與特務斗爭,于1942年2月被秘密殺害。

至于零星組織被破壞、零星黨員被逮捕殺害的事件,更是層出不窮。因此,到1941年夏,江西省委所屬組織,除贛西南特委系統比較完整外,其余組織都已殘破不堪,基本名存實亡;省委機關本身也很不健全。這些情況,省委書記郭潛既沒有如實向南委報告,也沒有及時總結經驗教訓,采取對策。

這就是1941年至1942年大破壞前敵、頑、我三方的基本情況。

江西省委及其所屬黨組織被破壞的情況

大破壞的起因是兩個黨員干部違反地下工作紀律,在行李中攜帶革命書刊。這兩人是一對夫妻,男的叫張紹祖(又名張健行),女的叫許樾,他倆在江西蓮花縣和湖南茶陵縣邊境界化垅汽車運輸檢查站上,因所帶革命書刊被敵特查出而遭扣留交特辦處審查。特辦處從省調統室檔案中查明張1938年曾在我黨南昌市委擔任過領導職務,便將二人押往當時的臨時省會泰和縣,由馮琦、莊祖方親自輪流出面勸降。他們利用當時流傳的可以用“假自首”欺騙敵人獲得釋放的鬼話,勸張“只要履行例行的自首手續”就可恢復自由。莊祖方更是對二人生活上多方優待,關懷備至。這些心戰手段,使張產生了以“假自首”方式獲得釋放的幻想。三天后他就表示依從,寫了“自白書”,但只承認黨員身份,沒有供出實質性情報,旋即被解往馬家洲集中營等候處理。為了早日釋放,張在集中營內向認識的在押人員極力宣傳“假自首”獲取釋放的方式,進行勸降活動,使有些人上當受騙,像他一樣辦了自首手續,寫了脫黨聲明。張紹祖為敵人“立了大功”,在1941年1月獲釋。這期間,馮、莊對許樾故意做出不予追究的“寬大姿態”。許在張獲釋后,就積極為張尋找黨的組織關系。5月初,許與中共吉安縣婦女支部書記萬國英取得聯系。萬又不顧黨的地下工作紀律,竟應許邀請前往泰和張、許家中找張談話,略作問答,就給張一個吉安的通訊地址,囑張隨時把所知的特務情況供給黨組織。這些情況其實都在特務的監視之下。為了放長線釣大魚,特務并不急于收網。萬走后,張對于這么輕易就得到吉安的通訊地址,有些不放心,懷疑是特務在審查他,便跟在萬國英之后,看見他走進國民黨省黨部,在調統室門口同一個人說話,就斷定萬是化裝來審查他的自首是否真誠的特務,越想越覺得可怕,于是就去找莊祖方,請求他轉求調統室原諒他這次找萬國英的“錯誤”。特務從張的“認錯”中進一步了解萬國英在黨內的身份,也從萬輕率和張接上關系的行動看出萬幼稚的弱點,第二天就密令中統吉安工作組長李剛逮捕萬國英。萬被捕后立即叛變,供出清江縣樟樹鎮婦女中心支部書記黃某(贛西南特委書記黃路平之妹)及其地址。6月1日,李剛又立即去樟樹密捕了黃,黃又立即叛變,不僅使黨的贛江河流工作委員會和前方工作委員會遭到重大破壞,而且使省委在吉安的秘密交通站被破壞,正在交通站的交通員老鐵拐和正要隨交通員去省委機關匯報的贛西南特委組織部長李昭賢也同時被捕。兩人在審訊時立即叛變。李昭賢把藏在牙粉盒下面的贛西南特委所屬全部黨組織、負責人及全部黨員名單立即交給特務。這樣,大破壞的大門就打開了。突出心戰,重用叛徒,上挑下連,控制組織,反用電臺,是特務在這次大破壞中的主要手段。

7月間,李昭賢接受特務派遣,沒有去省委機關匯報,而是趕回贛西南特委機關,詭稱省委讓他回特委,要特委書記黃路平自己去省委參加會議。當時,省委并未發開會通知,李昭賢也沒有攜帶省委的開會通知,黃路平卻毫不懷疑李昭賢的話,也不詳細詢問他向省委匯報的情況,就于翌日下山。特委工作,暫由李昭賢主持。于是,贛西南特委機關及其下屬組織完全被特務控制。

黃路平在上了遂川縣城去吉安的長途汽車后,發現他買的票號是三人一排的中間那一號,靠窗和過道邊夾著他坐的兩個人,身上都有槍,就知道上當了。車到泰和,他就被叫下車,被兩個特務一邊一個挽著雙臂走進了省調統室。在馮琦、莊祖方的誘勸和威逼下,又看到李昭賢交出的全部名單,他也叛變了,承認自己的職務和李昭賢所供的情況,也供出他所知道的省委情況和前任省委書記郭潛去南委工作后告訴他的南委在曲江(韶關)的一個通訊地址。馮琦認為他叛變態度好,把他安置在特辦處編審組充當助理干事,以示獎勵。

接著,馮、莊就把破壞的矛頭指向省委。其實,這時江西省委黨的組織已經嚴重殘破了,破壞省委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進一步破壞南委并把江西黨組織連根拔除。

南委派來江西接替郭潛任省委書記的人,是在閩西和潮梅堅持斗爭多年的謝育才。他是1941年6月到達安福縣南山省委駐地,開始主持省委工作的。與他同來的他的愛人王勖,因懷孕產期將到,則留在吉安待產。特務們從叛徒老鐵拐口供中了解到了這些情況。由于省委機關駐地,山勢險要,是三年游擊戰爭時期我紅軍游擊隊的老基地,居民都是基本群眾,又有武裝保衛隊,特務不敢采取公開上山一舉破壞的方式,而采取逐個誘騙下山,先解決骨干,然后全部解決的方式。

第一個被誘騙下山的是謝育才。特務們要老鐵拐上山告訴謝育才,說王勖在吉安產子,已在吉安租房暫住。在老鐵拐上山之前,謝育才已初步了解了江西省組織的殘破情況,認為必須迅速向南委報告,就立即致電南委,要求當面匯報。南委也復電同意,要他到曲江某處聯系。這樣,謝就決定經吉安去曲江,順便看望妻子和新生的兒子,把省委工作委托副書記顏福華主持。

他和省委社會部長駱奇勛、報務員林云生,攜帶輕便收發報機,在老鐵拐的帶領下前往吉安。他們一到老鐵拐和特務安排好的地方即被秘密逮捕。駱奇勛被捕后立即叛變,供出謝準備去曲江向南委匯報這個重要機密,并出賣了住在吉安的省委統戰部長林民風夫婦和王勖擬任省委婦女部長的身份。報務員也叛變了,交出了隨身帶來的密碼,電臺就被特務掌握了。

謝育才和早已被秘密監視的王勖迅即被押往泰和縣省黨部調統室。莊祖方親來勸降,謝、王根本不予理睬。當晚,他們就被送往馬家洲集中營關押。

馮琦當即向省政府主席熊式輝寫出書面報告,說謝育才已捕獲。從他身上打開口子,不僅可以徹底摧毀江西的共黨組織,還可以破壞中共南方工作委員會。但此舉需要一大筆活動經費和一輛汽車。熊式輝剛好要調離江西,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就將馮琦這個報告連同他表示同意的意見,一起轉報國民黨中央和中統局。國民黨中央秘書長吳鐵城和中統頭子朱家驊于1941年9月給馮琦回電,同意破壞南委的計劃,一次批給法幣(當時國民黨政府貨幣)5萬元作為活動經費。

謝、王在集中營被關押數月。馮琦、莊祖方、張啟白(江西省中統“高干會”秘書)、章志純(新任調統室主任)及施錦(施竹三)等特務輪流出馬,施盡渾身解數,進行勸降,都一無所獲。特務惱羞成怒,改用威逼刑訊手段,謝、王雖備受折磨,仍堅強不屈。特務就采取最卑劣可恥的手段,命人奪去王勖懷中新生的嬰兒,用離開母懷的嬰兒哭聲來軟化謝、王的意志。但這一手段,不但未能動搖謝、王的意志,反而激起了被關押在集中營內婦女們的公憤。她們舉行了全集中營的大哭抗議大示威,震天的哭聲驚動了集中營周圍的群眾,使特務們不得不把嬰兒還給王勖。

在誘逼謝、王夫婦投降的同時,特務并沒有放松對山上的省委其他人員的誘捕。他們逼迫謝育才寫信給顏福華,要顏下山商量要事。謝開始拒絕這個要求,但后來又想到利用寫信機會,向山上同志暗示自己已失去自由,要他們警惕,就同意給顏福華寫信。他改變筆跡,連簽名也改得同原來完全不同。馮、莊看出他的用意,便令善于摹仿筆跡的特務仿照他的真筆跡(特務對于被捕的人,照例要用各種方法搜集他的筆跡、簽名、指紋、身體特征等,以便需要時利用),另寫一信,由老鐵拐帶上山。本來,這封信漏洞很明顯:如果不是有情況,謝育才無法離開吉安,那末,既有重大事情商量,謝應該自己回山,與省委其他同志集體研究,不應只要顏福華一人下山去“商量”。可是,山上的幾個省委負責人竟然都沒有看出問題。顏于接信后的第二天就帶了幾名武裝人員下山,留下省委青年部長唐敬齋、省委秘書周國鈞和少數武裝保衛隊員看守機關。顏等一到吉安便落入特務手中。顏福華知道謝育才已被捕后,便立即叛變,而且接受特務任務,去馬家洲集中營勸降謝育才。謝一見顏,愕然失色,顏卻按照特務授意說:“你寫信叫我下山的,怎么你自己還在這里?”言語中明顯告訴謝已被陷害,洗刷不清了,還不如趕快投降。可是謝仍然置之不理,堅貞不屈。

國民黨特務的罪惡魔手再一次伸向山上省委機關留守人員。我黨老叛徒、國民黨省調統室指導組長施錦,偽裝成南委巡視員,由老鐵拐帶領上山。裝腔作勢“巡視”一番之后,他不作任何指示,只要唐敬齋和周國鈞二人隨他下山“參加會議”。唐、周二人竟然沒有看出這種“巡視”的破綻,隨同他下山。走到半山腰,唐敬齋突然發現有特務埋伏,即獨自逃跑,才走了幾步,就被特務開槍擊傷。施錦也就放下偽裝,命帶去的特務將二人捆綁押上埋伏特務準備的汽車上。到了吉安,當天就將他們轉解泰和。周國鈞當即叛變。唐敬齋在特務監管下送醫院治傷,傷愈后,在特務誘逼下也叛變了,和周國鈞一同送集中營“受訓”,因為“表現出眾”,半年后獲釋,參加了特務組織,被派往調統室泰和工作組,專做青年學生“工作”,并準其在泰和境內當了一個中學的數理教員。

這時,山上的省委機關只剩武裝保衛隊的中隊長和幾個隊員。不久,他們也一起被顏福華誘騙下山逮捕了。這樣,我黨江西省委所屬各級組織的殘余線索,全部落入特務手中。馮、莊為了不打草驚蛇,引起南委的警惕,只把各特委和需要迅速破壞的縣委組織秘密破壞,其余則暫時不觸動,只作秘密監控。直到1942年五六月間破壞南委后,特務才對這些組織進行大逮捕。到1942年秋,江西所有殘余組織幾乎都被破壞。

1942年春,在江西境內與省委有聯系的各級地下黨組織,都已被破壞或控制了。特務的魔掌便伸向幾個邊境地區、與省委斷了聯系而又擁有自衛武裝的黨組織。破壞汀(州)瑞(金)縣委及其自衛武裝力量便是其中一個突出事件。當時,曾任中統江西省調統室主任的馬鯤到瑞金擔任縣長,力圖破壞縣委,消滅這支人民武裝力量。馮琦了解馬鯤的意圖,便派叛徒(原我黨贛西南特委直屬河流支部聯絡員)黃耀亮帶著萬鈞安、陶樂兩個特務,找到瑞金河流支部的黨員,從這個線索找到汀瑞縣委所在地,見到縣委書記、武裝部隊政委劉國興。取得了聯系后,就派叛徒曾志以省委巡視員名義深入劉部,并將偽造的省委要劉“去省委基地安福山上學習”的通知由劉部武裝人員轉交劉國興。劉見通知后不加思索,完全相信照辦,受騙前往泰和而被逮捕。縣委所領導的武裝人員也在馮琦派去的特務和馬鯤率領的便衣武裝里應外合、內外夾擊下被消滅。

謝育才的英勇堅決斗爭和特務破壞南委的準備工作

馮琦、莊祖方等在控制了江西省委電臺后,即令叛徒林云生用原來的呼號、波長、密碼與南委電臺聯系。但他們又害怕南委詢問謝育才近況,就兩次以“技術故障”名義故意中斷聯系。

1942年春節過后,馮、莊等特務頭子開始抓緊破壞南委的事。他們計劃,首先運用省委電臺與南委恢復聯系,然后弄清南委的聯絡地址并要求南委允許江西省委派人去當面匯報,最后就派出叛徒特務,直撲南委聯絡地點,進行破壞。

特務運用省委電臺,一面直接向重慶的中共中央南方局電臺訴說,由于“機器故障”,省委電臺與南委電臺聯系中斷有半年之久,要求南方局電臺轉告南委電臺,主動來聯系;一面又用原來的波長,乘南委電臺與其它電臺通報之際,突然插入,表示急于要求恢復聯系。開始,南委領導同志認為,江西省委電臺中斷聯系半年多,現突然急于要恢復聯系,對之應有所警惕,于是決定:①查清是否真的是江西省委電臺,要它詳細說明中斷聯系的原因;②要求江西省委將中斷聯系后的情況作詳細報告;③南委暫不向江西省委作任何指示和通知。此后,特務們即以江西省委名義,通過電臺,陸續向南委發出一些“報告”。關于南委問及的謝育才近況,則以“謝育才在日寇轟炸泰和時受傷住院”進行搪塞。南委領導同志把這些“報告”交給曾在江西省委工作過的涂振農(南委宣傳部長)、郭潛(南委組織部長)研究,看是否可靠。這些報告,雖然是由那些經驗豐富的叛徒精心編寫的,但關于謝育才“在日寇轟炸泰和時受傷住院”的情況,卻說得很不具體詳細。謝育才是剛來省委工作的主要負責人,他的“被炸受傷”應該是這一時期省委最大事件,理應詳細報告,怎么竟然只在報告中聊聊數語帶過?這么大的破綻,涂、郭卻沒看出,反而向南委領導同志匯報說,報告“沒有問題”。根據他們的意見,南委于4月1日決定派郭潛到廣東曲江傳達南委一年工作總結并檢查江西的工作,同時還給謝育才發了一封明文隱語信,要他于5月中旬到曲江原來那個通訊處與“二叔見面”。郭潛隨后就離開南委駐地前往曲江。

特務們在電臺恢復與南委的聯系后,就急于尋找南委的聯絡地址。當時,他們掌握的地址有三個:第一個是叛徒黃路平早就交出的南委在曲江的一個通訊地址;第二個是叛徒唐敬齋的交待,說是曾聽說南委有個聯絡地址叫“全福處”。特務詢問謝育才,“全福處”究竟是人名還是地名?是地名在哪里?謝知道這是福建省平和縣長樂地區區委書記兼南委電臺安全保衛負責人張全福,暗吃一驚,但表面上卻淡然地說:“這是一個地名,在福建龍巖縣。”特務也就不再追問。因為龍巖距特務們估計南委的駐地閩粵邊境太遠了。第三個地址是南委這次給謝育才來信上所說的“原來那個通訊處”。這封信是寄到省委原來的通訊處的。叛徒唐敬齋住處與這里相鄰,他看到后就取出交給了馮、莊。原來,這就是叛徒黃路平曾經交待的地址。

在省委徹底破壞后,馮、莊等特務就加強對謝育才、王勖的審訊,嚴刑拷打,要他們交出南委的聯絡地址。謝、王備受摧殘,還是堅強不屈。馮、莊等無可奈何,又來軟的。1941年1月間,馮、莊把他們二人從集中營押至泰和城調統室電臺后面的房子里,與莊祖方家只一墻之隔,并讓他們在莊家搭伙食,以示“優待”,同時派特務羅卓明以“照顧生活”為名,對他們進行監視。由于獲得南委在曲江的通訊地址,特務們對謝、王就采取冷落的態度,加緊做去曲江破壞南委的準備。謝、王看出特務圖謀南委心切的情況,就乘特務暫時冷落之機,暗中積極尋找逃往南委告警的機會。4月30日,正是農歷三月十六,晚上月明如晝。特務都去開會,研究去曲江的行動計劃,連監視他們的羅卓明也吃完晚飯就匆匆走了。謝、王就忍痛丟下近一歲的親生兒子,悄悄地從后門出走了。沿途歷盡艱難險阻,終于在5月22日到達福建平和縣長樂區,找到了張全福和負責南委機關保衛工作的劉永生,向他們匯報了江西省委被破壞及特務正在準備危害南委的情況,并連夜寫出書面報告,由劉永生交給南委負責人。南委書記方方立即給去曲江的郭潛發報,告知江西省委已遭破壞,要他取消與江西省委的聯系,立即撤退。但郭潛沒有弄清電碼,無法譯出,也就沒撤退。

南委被破壞的情況

謝育才、王勖一脫逃,特務們立即一面緊急電告江西東、南部各縣特務追截搜捕,一面派遣莊祖方帶領6名特務和叛徒顏福華,于5月8日乘專用車趕赴曲江,想趕在南委接到謝育才、王勖告警采取防范措施之前,破壞南委。12日,莊祖方一行到達曲江后立即去廣東省調統室請求派人協助。粵室即指派叛徒馮達協助偵察,并開始對風渡北路一家雜貨店(即南委通訊處)布置偵察守候,想從該處發現破壞南委的線索。14日,由叛徒顏福華出面向這個通訊處投下“江西來人”的報到信,約定相見時間,以后隔日便去催問一次,順便試探情況,直到20日下午還無人答理,特務們也沒有在通訊處找到任何線索。特務骨干李剛和叛徒顏福華等人認為南委可能已有所察覺,不如先把通訊處破了再說。但莊祖方不同意,認為南委超過約期,可能另有原因。他要顏福華同兩名特務搬出特務隊住的地方,遷移至一家旅館住下,同時再向通訊處發信催促。5月25日,有兩名交通員去旅館找顏福華。當晚,莊祖方和李剛、馮達、顏福華決定,待交通員再來時立即逮捕。

5月27日一早,兩個交通員又來到旅館,要顏隨他們一起外出。顏福華隨同他們步行了約4華里,在一個兩岸無人煙的地方,踏上一條小船,駛向江心。還沒有來得及談什么,莊祖方已派幾個特務分乘兩只小艇追來,按照與顏約定的暗號跳上小船,把兩個交通員逮捕了。

5月27日下午4時左右,隨同莊祖方到曲江的特務孔昭新、羅卓明(二人也都是叛徒)與莊祖方一同乘汽車在曲江馬路上偶然瞥見了他們原來的上級、曾任江西省委書記的郭潛。莊即令孔、羅二人將郭押上汽車,解到國民黨第七戰區司令長官部的特務機關聯席匯報秘書處(簡稱聯秘處,是1939年以后國民黨頑固派在其統治區由特務主持的軍警憲特聯席商討反共行動的聯合組織。視當地中統、軍統的力量,由勢力大的一方主持)。接著莊祖方通知李剛、顏福華把捕來的交通員也押到這里。

特務們對郭潛進行了突擊審訊,李剛首先勸降。郭沉默不語。顏福華就現身說法,把特務突破他的那一套“心戰攻勢”照搬過來。他造謠說,“謝育才叛變在先,因此,江西省委和所屬組織整個都完了,都自首了。謝育才也已來曲江”。“我們早先不知道國民黨內部的真情,其中確有進步的、真正為三民主義奮斗的力量,在起著核心的作用”。“他們很重用轉變分子。徐錫根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這班人都是他的手下,你過來,同樣可以到國民黨里來領導我們。從三民主義也可以走到共產主義”。莊祖方也插話,要郭“不要遲疑”,要當機立斷,“效法張國燾走三民主義道路”。叛徒、特務孔昭新則以“為郭設想”的口氣勸他認清只有叛變才是一條“康莊大道”。郭潛聽了這些話,就要求見“負責人”,說若能答應他幾個條件,“便愿相從”。莊祖方當場表示他“可代表中統方面同他談話”。郭立即提出4項條件:“第一,準我回家一趟,因深夜不歸,妻子會驚慌;第二,家里放著黨的經費九萬元,要給我留下一萬元作家用;第三,準許我永遠不公開露面;第四,我的安全和家庭生活要有保障。”這些條件雖極端無恥,但莊祖方聽了卻十分高興,滿口答應。郭就把南委情況和駐地先向特務供出。莊祖方隨即準備派人伴同郭潛回家一趟。當時,七戰區聯秘處特務丁某不同意輕率地讓郭回家,但莊祖方這個反革命經驗豐富的老叛徒卻堅持同意,認為這樣做有利無患。當場指派特務李剛和顏福華、孔昭新同郭回家。

郭回家后,同老婆商量了一陣,就向李剛無恥地提高賣身價錢,要求從黨的經費內留下3萬元給他私用。李剛立即表示同意。郭潛夫婦十分高興。他老婆就下廚房很快弄出幾個菜,拿出酒,款待李剛等叛徒、特務。吃完后,郭潛很興奮,又提議“立即行動,擴大戰果”,先帶著李、顏、孔,去破壞南委在曲江的交通站,逮捕了總交通等3人;又帶路到五里亭破壞了粵北省委機關,逮捕了省委書記李大林和交通員阿李。在回來的路上,郭又看到粵北省委組織部長和宣傳部長,當即指給李剛予以逮捕,一起押回了聯秘處。

郭潛告訴莊、李,阿李是負責與設在始興縣的南委電臺聯系的交通員,提議立即審訊她,逼她叛變,就可利用南委電臺,欺騙南委書記方方,為去大埔破壞南委機關創造有利條件。莊、李、顏、孔等特務連夜對這個不滿20歲的女交通突擊審訊,百般誘騙,嚴刑拷打,阿李始終裝不懂話,不開口,只搖頭。

5月29日,已得特務允許獨自回家的郭潛回到聯秘處,向莊祖方報告,他被捕頭一天曾接到南委一份電報,因電碼不清,沒有譯出來,昨夜在家再仔細翻查,原來是要他立即離開曲江,免遭危險等語,并將電報交出。莊由此斷定南委已得到謝育才的報告,擔心去大埔破壞南委會落空。但郭潛卻認為,只要趕快去,還來得及。于是特務們就做著去大埔的準備。

5月30日,郭潛又來向莊祖方獻計。說中共中央南方局委員、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主任廖承志因太平洋戰爭爆發由香港撤退回內地,現暫住曲江附近的樂昌,應當先將他逮捕,遲了恐要走脫。莊喜出望外,立即將此情況告訴七戰區聯秘處秘書丁某。丁說,余漢謀司令長官早就向總裁(蔣介石)請求逮捕他。總裁指示,“發現他,格殺了事”。如今,有機會,先抓起來也好。莊聽了感到不能同七戰區聯手捕廖。那樣,功勞將被七戰區占去,而且捕來就由七戰區處理,和他的更惡毒的誘叛立功的企圖大相抵觸,因而不再和丁談下去,說是“以后再研究”。轉而找郭潛商定一個密捕廖承志解往江西關押的陰謀:根據郭潛知道的情況,廖在樂昌的住所是在一條狹窄的小巷中,汽車開不進去,廖也知道郭潛在南委的身份,所以,就確定由郭潛寫一字條,“通知廖即日去桂林,疏散聚集在桂林的由香港撤回的進步文化人士”,并隨字條送去旅費一萬元,由一個特務偽裝的交通送去,打算在廖去火車站時在車站附近秘密綁架,押到曲江即換車解往江西。這個偽裝交通的特務,莊祖方要郭潛在同去的叛徒特務中挑選,郭竟一個也看不上,最后只好由叛變前曾在我黨擔任秘密交通多年的莊祖方親自出馬充當。當天下午,莊就率領李剛、黃鶴林、陳文卿等3人乘著向國民黨廣東省政府借來的一部小汽車前往樂昌縣。抵達樂昌,汽車停在廖住所的巷口,莊祖方令黃鶴林遙隨其后,注意他所進入的戶宅,然后獨自敲門進去,見到廖后,送上郭潛的親筆信,特別提出要他當天就去桂林。廖卻說,要過一天才能去。莊只好暫時退出。黃昏時,莊祖方按照重新擬定的計劃,又去找廖,隔著大門說錢丟掉了,求廖借旅費,趁廖開門時,李剛、陳文卿闖入,挾著廖便走,說是“奉蔣委員長命令來請你的”。莊祖方還和黃鶴林進入廖的住所,代取了行囊,并略施搜查,然后掩門而去。

在押往曲江途中,廖承志方知郭潛已叛變,對莊祖方的巧言勸降,不時報以輕蔑的笑聲和嚴正的回擊,使莊不敢再饒舌。車到離曲江五里的地方停下,莊祖方和李剛步行入城,去雇長途汽車押解廖承志回江西。當他們雇好長途汽車轉回來時,看管廖的特務黃鶴林告訴莊,廖承志被一群憲兵搶去押進江心游艇里了。原來,莊祖方的行動,在七戰區聯秘處的眼皮下無法保密,戰區司令長官為了爭功就派出憲兵把人搶走了。莊祖方立即電告中統局,報告捕獲廖承志的經過和七戰區爭功的情況,要求局里迅速取得蔣介石的命令,將廖秘押江西。果然不過幾天,余漢謀接到蔣介石電令,將廖轉交中統。于是特務們便把廖解到贛縣,由馮琦親自趕到贛縣接手將廖押至泰和馬家洲集中營,關在一獨間暗室里。

1942年5月31日晨,莊祖方帶著叛徒郭潛、顏福華和特務李剛等一行9人,乘中國銀行的大卡車,由曲江前往大埔。路過興寧縣,他們先到駐在該縣的國民黨閩粵贛三省邊區綏靖司令部,見到司令香翰屏,請求協助。香翰屏派出政治部主任林鴻翥帶領6名武裝人員一同前往。

6月6日,莊等搭乘汽輪去大埔縣高陂鎮,傍晚到達即將登岸時,郭潛看到南委宣傳部長涂振農和交通員阿香正在登上去揭陽的拖船,就馬上告訴莊祖方,莊即令李剛帶兩名特務趕上拖船將涂振農和阿香逮捕。隨后,郭潛又帶李剛、顏福華破壞了設在當地一家照相館樓上的南委總交通機關,逮捕了總交通老林和同在該樓上的高陂中學幾個學生。

郭潛在照相館樓上繼續守候。不久,他看見一位年老婦女來到樓上,就迎上前去,在她的提籃里搜得一信。郭認得是南委副書記張文彬的筆跡,急問她從哪里來。她不說,郭就殘忍地毆打老人,終于得到了交信人的地點。郭就帶著特務直奔那里,那是一家旅館,在那里見到了張文彬。郭就沖上去抓住張,把張拉到旅館門口,張大聲呼喊:“這些人是漢奸!”莊祖方急令眾特務把張拉上三樓,關進房里,然后又把涂振農帶來和張關在一起。與涂振農一道被捕的阿香,只有十二三歲,也遭到特務的痛打,要她吐露情報。

當晚9時,莊祖方和林鴻翥帶著特務和部隊武裝人員共17人,分為兩路出發。一路由郭潛帶路,李剛負責率領顏福華等共12人去離高陂鎮不遠的鄉村抓捕南委書記方方;一路由莊祖方、林鴻翥負責,脅迫阿香當向導,連同特務楊元簇、羅卓明共5人,去大埔角大街上南委所設的商店搜索。天色微明時,莊祖方一路先到達目的地,強迫阿香叫門,一店員把門打開,便被逮捕;隨后在樓上又抓住一店員,把這兩店員反綁起來,監押在一房里。這時忽聽得遠處槍聲,莊即與隨行特務前去接應李剛那一路。只見李剛赤腳向街上跑來,其他特務也失魂落魄地狂奔而來,后面大批群眾高呼“捉土匪”,一路追來。莊祖方嚇得獨自躲進街后一個廁所里偽裝大便。林鴻翥只得擺出官方身份,用粵語大聲叫喊:“我們是香總司令派來的。誰是鄉長、保長,快出來,叫大家不要驚慌亂來!”群眾才逐漸散去,林還想打電話調軍隊,但附近都找不到電話,鄉長、保長又不見面,只好作罷。原來,李剛這些特務,包圍了方方的住屋,兇神惡煞似的敲門。方方十分機警,手執銅鑼,登上屋頂,敲鑼大喊:“土匪來了!”群眾就蜂涌而來,把特務們嚇得要死,趕快返身逃跑。方方也就趁機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莊祖方看到這一帶群眾覺悟甚高,認為繼續搜捕方方已不可能,就立即返回高陂。在鄉公所找到一個職員,把捕來的兩個店員交其看管,限鄉公所即日將這二人解往國民黨高陂區署。他們也于6月7日下午5時回到高陂,第二天即走上回曲江的路程。路經興寧時,莊祖方帶著郭潛去見香翰屏,同時把南委總交通老林和阿香移交給綏靖司令部。在移交之前,莊祖方等曾對老林酷刑問供,甚至針刺指甲。老林雖遍體鱗傷,但始終不屈。

回到曲江,莊祖方接到馮琦催他返贛的電報,便于6月16日押著張文彬、涂振農回來,18日到達泰和,即將張、涂關入馬家洲集中營。

去桂林破壞廣西省工委原來也是郭潛提出來的,但由于要趕去大埔破壞南委,就暫時把這事放下了。不過,特務們也已經把這事報告了中統局。當莊祖方等回到泰和向中統局“報功”之后,中統局于6月底致電馮琦,要他帶郭潛去桂林破壞廣西省工委,并在桂林與中統局副局長徐恩曾會見。馮琦因徐恩曾不滿他和熊式輝的密切關系,對徐一直有意見,不愿去桂林和徐相見,便指令莊祖方前去。莊帶著特務顏福華、陳文卿、劉群和叛徒郭潛于7月初到達桂林。隨即會同廣西省調統室特工,首先查明,在該市逸仙中學當教員的廣西省工委副書記蘇曼正在學校里。莊祖方等便確定密捕蘇曼及同在該校的省工委婦女部長等人。當天下午,莊祖方等便在該校將蘇曼夫婦、省工委婦女部長及一個來串門的男子捕獲,關押在該校食堂樓上,立即分別審訊,先行誘勸,蘇等三人置之不理,然后亂棍毆打,亦無結果。

第二天,特務們又密捕了省工委的女交通,把她關押在一個山洞里,整夜誘逼,使她在半昏迷中供出了省工委書記錢興的住址,特務馬上前去逮捕,但錢興夫婦已聞警逃走。

7月上旬的一天,郭潛在街上忽見省工委的彭某,便急叫同行的特務陳文卿跟蹤。陳告訴郭,見彭進入一大宅院未出。郭便趕到住所向莊祖方報告。當晚,莊祖方派人將彭某抓到。在郭潛誘勸下,彭供出錢興夫婦在越墻逃脫到他家躲了一夜后,今晨已乘車去曲江。

特務們再向蘇曼等3人逼供,嚴刑拷打之后,又分別隔離審訊,用狡猾手段對他們加以離間,使他們互相猜疑。最后,他們都填寫了“自首登記表”,但沒有向敵人透露任何黨的秘密。釋放回校后,蘇曼等知道上了當,一起作了反省檢查,派人向組織報告,并一起上吊自殺,以死表示悔意。

余波激蕩

江西省委和南委被破壞后,關入馬家洲集中營的被捕黨員大多數都堅強不屈,在囚禁的特殊環境中同特務進行著艱苦的斗爭。叛變投降的只是少數,在集中營里斗爭的波濤激蕩不已。

廖承志被捕后,我黨駐重慶代表團立即向國民黨方面嚴正交涉,要其立即放人。周恩來、董必武還寫信給國民黨立法院長、與廖家有世交的孫中山之子孫科,希望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出面營救。廖承志母親何香凝也以國民黨黨國元老資格發電給孫科,要孫出面營救。孫科知道蔣介石對廖承志的態度,就只將周、董的信轉給蔣,不敢表示自己的態度;同時又將何的電報轉告與中統關系較好的國民黨中央秘書長吳鐵城,亦未表示自己意見。吳鐵城也不愿過問此事。這樣,廖承志就被關押在集中營達3年多,直到1946年1月國共兩黨舉行和平談判時,在我黨的一再堅決要求下,蔣介石迫于形勢才無可奈何地同意釋放。在這3年多的時間,廖承志以共產黨人的堅定立場和巧妙的斗爭技術,挫敗了特務們花樣百出的誘降逼降,使集中營里許多難友受到了教育。

張文彬身體本來就不太好,被捕后在集中營里長達3年多的精神迫害與肉體摧殘下,英勇無畏、不屈不撓地為捍衛共產黨人崇高的稱號而斗爭,直到生命最后一息,因病犧牲在集中營里。

粵北省委女交通阿李、南委總交通老林都為維護革命的利益,保守組織秘密,受盡酷刑,最后都慘遭秘密殺害。

劉國興被關進馬家洲集中營后,特務們想利用他去誘破其它幾個邊境地區擁有武裝的我黨組織。首先勸他自首投降。他悔恨交加,痛罵這些無恥的叛徒特務,特務便對他嚴刑拷打,但他仍堅強不屈。在集中營關押一段之后,國民黨江西省保安司令部與中統特務爭功,說他是“有武裝的奸匪”,應當由他們“審理”。1943年3月30日,劉國興被提解到保安司令部軍法處審理。這時,劉國興身體已被摧殘得不像樣子,仍堅強不屈,慷慨激昂,痛罵特務叛徒和國民黨頑固派,結果被判處徒刑十年。但到1944年冬,日寇從南昌進軍,有進攻贛州跡象,國民黨保安司令部軍法處便將他秘密殺害。

涂振農關入集中營后,開始12個月,表現還好,沒有叛變。馮琦在投敵前也認識他,就要涂的一個姓劉的老朋友來實施勸降。劉某來集中營“看望”他幾次。不久,涂振農公然叛變,當了特務。江西解放后,他被逮捕歸案。在審訊中,他供認,他的叛變是由于劉某勸降的一些話,打動了他。他說,劉某對他說,“你已經48歲了。共產黨可能要勝利,但那是20年以后的事。你在這個鬼地方(指集中營)怎能熬得到那個時候。不如現在轉過來,馮琦同你也熟,不會虧待你。你可以過個安樂的晚年”。這時,劉某已成為民主人士,統戰部同志問他,涂說的是不是事實,他說,“我確是這么勸過他。但降不降是他自己的事,我不負責”。其實,讓劉某去勸降本身,就是馮琦的一種心理戰術。思想改造沒有過關的不堅定分子就容易在心戰中當俘虜。涂振農就是這類共產黨敗類中的一個。

由于江西省委被破壞而引起南委等組織的大破壞,其中的教訓是多方面的。一個重要的教訓,就是堅持共產主義氣節的問題。堅持共產主義氣節,在任何情況下,都做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甚至為共產主義犧牲自己的生命,這對于一個共產黨員、一個共產主義戰士來說,是一個最低的、最根本的條件,失掉共產主義氣節,就喪失了做共產主義者的最低的、最根本的條件。同時,這也是一個共產主義者的最高貴的品質。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下定決心,革命到老,改造到老,徹底改造世界觀,把個人的一切,包括生命,貢獻給共產主義事業。

在抗日戰爭的相持階段,國民黨頑固派在江西進行的猖狂的反共倒行逆施,使江西的兩黨合作團結抗戰的局面遭到徹底破壞,使江西在抗戰時期,除上高戰役由于有共產黨地下組織的大力支持而獲得勝利外,其余戰役,國民黨軍大都是在日寇進攻面前望風而逃。

這一階段,國民黨頑固派雖然在反共方面取得一些“成績”,但這只能是短暫的局部的逆流,終究阻止不了中國革命的歷史進程。○

(注:本文作者系江西省政協原副主席,老紅軍。本文是他根據江西解放初期被捕歸案的叛徒、特務的供詞,調查人員的核證材料和有關同志的回憶,起義特務莊祖方的交待等材料綜合而成。)

責任編輯 張榮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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