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張百熙對中國近代學校教育的貢獻
張百熙曾任京師大學堂第三任監督。前兩位一個是孫家鼐,另一位是許景澄。北京大學的歷史一般是從清朝末年的京師大學堂算起,百多年以來,大學的校長不知有過多少,幾十位是有的。京師大學堂時期,當時的管學大臣(就是京師大學堂的校長)就曾有過幾位。張百熙就是其中的一位,據說是在蔡元培以前對于北京大學貢獻最大的一位校長。
關于他的傳說,最為生動且流傳甚廣的是他當了管學大臣以后跪請吳汝綸先生為大學堂總教習的故事。
吳汝綸是著名的桐城派古文家,是一位兼通新舊、融合中西的人物。嚴復翻譯的書,有幾部都有他作的序。他在直隸(今河北),在地方上辦了些新式的學校。張百熙請他當京師大學堂總教習,一方面表示了張氏對吳汝綸的信任,一方面也表明了張的辦學方針。張百熙當了管學大臣以后,親自到吳汝綸的家里請他就任,但吳先生不肯出任。于是張先生屢次敦聘,后來一天,張百熙大清早穿著官服,在吳汝綸的臥房門外長跪不起,(一說是站在門外)等候相見,吳汝綸才答應了他的邀請。但是吳附帶了一個條件,就是他要先到日本去考察幾個月,回來后才能到任。張百熙答應了他的要求。沒想到,吳氏以高齡出訪,從日本回來即病了,一病竟不幸與世長辭。雖然吳先生最終也沒有到京師大學堂就任,但是這個經過當時卻傳為美談,人們都感于張百熙確盡了禮賢下士的責任,同時,亦為吳先生認真負責、虛心學習的精神所感動。后來,張百熙繼請的總教習是張鶴齡,也是古文家。
張百熙是1902年初,開始兼任管學大臣,并主持京師大學堂的。上任之初,他對京師大學堂教學和管理進行一系列改革,成效頗巨。他重定新章,廣搜人才,如嚴復、蔡元培均在內。并爭取到較為充足的經費,并選派留學生出國深造,各省派官費生留學自此始。他還以管學大臣的名義通令各省書院一律改為大學堂,各府、廳及直隸州均設中學堂,各州縣均設小學堂,并多設蒙養學堂。
張百熙認為振興教育必須有完整系統的學校及其制度。1902年他以管學大臣名義“上溯古制,參考列邦”,“兼取其長”,擬定了京師大學堂、考選入學、高等學堂、中學堂、蒙學堂等各級學堂共六個章程進呈清政府,被清政府以《欽定學堂章程》之名頒布。這就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近代學制——“壬寅學制”。張百熙希望清延欽定章程頒布之后,“各省督撫責成地方官核實興辦”,以達到“興學育才”的目的。由于這一學制本身尚不完備,清政府最終并沒有實行。
1903年,清政府又增派榮慶為管學大臣。同時“派張之洞會同張百熙、榮慶將現辦大學堂章程一切事宜,再行切實商訂;并將各省學堂章程,一律厘定”。他們在張百熙原定章程基礎上“考求增補”,擬成各級普通學堂、師范學堂、實業學堂和仕學館、譯學館、進士館等各類學堂章程以及《家庭教育法》、《任用教員法》、《實業學堂通則》、《各學堂管理通則》、《學務綱要》等文件上奏。清政府以《奏定學堂章程》之名頒布。這就是后來成為興辦各級各類學校的依據,并對我國近代學校教育產生了重大影響的“癸卯學制”。這個學制將學校教育分為三段七級,第一段為初等教育:蒙養院四年、初等小學五年、高等小學四年;第二段為中等教育,中學堂五年;第三段為高等教育:高等學堂或大學預科三年、大學堂三至四年、通儒院五年。與高等小學堂并行的有初等實業學堂,與中學堂并行的有初級師范學堂、中等實業學堂,與高等學堂并行的有高等實業學堂。此外,仕學館、譯學館、進士館都是屬于高等教育性質。
自然,張百熙致力于教育改革的目的無疑是為了穩固清王朝的統治,但他的努力客觀上有利于近代教育的發展。因此,我們說,張百熙是中國近代學校教育制度的奠基人。
張百熙不僅是中國近代史上卓有成效的教育家,而且亦工詩善書。余藏有其寫致名曰坦生者信札一通共四頁。其書似行云流水,酣暢淋漓,書法底蘊顯而易見。
坦生仁兄姻大人閣下:
送別以來,迭更歲琯。春間奉讀華翰,兼承厚貺有加,雅誼殷拳,極深感荷。暮春時函緘申縣,由族侄澐萬赴濟南之便,屬為轉寄臺端。因慮淫萬未有枝棲,尚有奉求閣下之處。嗣聞其先赴旅順,后至歷城,時命不辰,以急證歿于旅次。幸得幼庵方伯慨加賻助,其幕中諸君為之經紀其喪,而歸骨無期,深堪憫惻。前緘棄失,有類洪喬。使區區之忱不迭于臺端,悚皇萬狀,特錄原函補謝,并謹述其狀如此,惟兄臺垂謦焉。弟以不學之身忝班侍從,時以弗克稱職為憂。去年有總纂會典一差,私意可得下次京察,但得一麾以出,猶勝于京邸沈浮。不意掌院保送南齋,過采虛聲,以弟名承乏,試日偽脫數字,裁卷另補,于例不能入選。乃蒙召對之日,親加獎諭,遂邀特用,尤切慚惶,忝竊虛榮,自當力圖報稱。無奈此差習氣過重,自高江村詹事時,已有金豆給太監之說,雖今非昔比,而每歲千金之累,亦殊非寒儉所宜。此數均內廷所費,拮據時遽增此累,何以能支。短袖廻旋,殆難為計,叨在戚好,何以教之?亡室以今年三月安窆,據形家言,塋地尚稱妥善。大小兒振鏞于月內當可回京。次兒已七歲,初令入孰讀書,姿性尚屬平等。弟如常供職,尚能耐勞,無善狀也。拉雜布陳,再請臺安不宣,令弟均此。小弟百熙頓首。
從信中得知,這是張氏寫給坦生先生的第二封信。第一封信本來在暮春時讓他的族侄法萬赴濟南轉寄的,但不幸的是沄萬“以急證歿于旅次”“前緘棄失”,才又寫了這封信。
“自高江村詹事時,已有金豆給太監之說……”揭露了清代官場腐敗的一面?!案呓濉奔锤咄疗?1645-1704),字澹人,號瓶廬,又號江村,錢塘人。初由監生充書寫。以工書法入內廷供奉,歷任詹事府錄事、內閣中書、日講起居注官、翰林院侍講學士、侍讀學士,充《大清一統志》副總裁官,后遷詹事府少詹事。高士奇為預知帝意,頗費心思。他每日上朝時,口袋里裝滿金豆,太監每報一事,給金豆一穎酬謝。如皇帝夜來觀書,看的是哪幾部?小太監為他指出,是哪部書,在哪幾頁,高土奇即以金豆犒賞。然后先將康熙昨夜所看的書仔細研究,帝有垂詢,皆對答如流。
4.朱益藩預支薪水函
朱益藩是京師大學堂的第六任監督(校長),前邊幾位依次是首任管學大臣孫家鼐、二任許景澄、三任張百熙、四任張亨嘉、五任李家駒。和前幾位一樣,朱益藩亦善書,其書宗法柳公權、米芾等,雄渾蒼勁,法度謹嚴。
舊時的北京的琉璃廠,雖然街道只有一里左右長,但是那里鱗次櫛比的古舊書店、古玩店、南紙店都有文人、雅士、名流們寫的匾額。清朝的王公大臣不少是著名書法家,他們下朝以后來到琉璃廠翻閱古書,欣賞古玩,有時高興了,就鋪紙為店寫一塊匾。如咸豐時曾任大學士的祁雋藻為隸古齋法帖鋪寫過匾。道光時的大書法家何紹基為富文堂等書店寫過不少塊匾。同治時曾任東閣大學士的陸潤庠為榮寶齋寫過匾。琉璃廠還有一家以賣酸梅湯著稱的信遠齋,店鋪的匾是朱益藩寫的,一式兩塊,“信遠齋”和“密果店”,標準的館閣體。到琉璃廠的游人,一邊喝著酸梅湯,一邊欣賞著這兩塊匾。清時,朱益藩是末代皇帝溥儀的師傅,他的字很不好求,民國以后,他在北京的琉璃廠南紙店掛筆單,他的字很多人都可以買到了。也正是由于這個原因,他和京師大學堂歷任監督相比,盡管書法功底深厚,但是價位不高。前些年北京各家拍賣會時有朱氏書法楹聯出現,我買過他的一副楹聯沒花多少錢。
朱益藩先生的大幅作品存世很多,尤其楹聯,但信札鮮見。2005年中國書店春季書刊資料拍賣會上,有兩通朱氏早年寫給友人的信札,我參與了競爭,最終競拍到手,價格比我前幾年買朱氏的楹聯要貴得多了。
這二通信札受信人為雪孫先生,在某學堂供職,和朱氏為好友。其中一信是受王涵初先生(與雪孫先生同校)請托向學堂預支薪水寫給雪孫先生的。信中說:
頃晤王涵初兄述及歲暮作客,尚需數十金開銷,欲向貴學堂預支二月薪水而難于啟齒。兄節間費用浩繁,未能做助。可否為之通融辦理以濟眉需?仍希裁奪。前后不過旬日,諒易商辦也。此頌雪孫仁弟館丈年祺!兄益藩頓首。
從內容上看,這位雪孫先生大概就是某學堂的監督(校長)。另外一通,也是寫給雪孫先生的。我讀了幾遍,因不知“師愚”為何許人,故不得要領。
朱益藩是清光緒十八年(公元1892年)進士,與后來成為著名政治家、學者的文廷式、夏曾佑等人同科,授翰林院編修,曾官至湖南主考、陜西學政、上書房師傅、考試留學生閱卷大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