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權變動中第三人利益的保護

摘要：物權變動中的第三人保護制度的日臻完善是推動我國物權制度走向成熟的題中之義。要建立完善的物權變動中的第三人保護制度，有必要對法學界關于保護物權變動中第三人利益保護的理論研究和制度設想進行較為全面的考察和研究。反思傳統物權理論中各種單一的物權第三人保護方法的缺陷和不足，分析各種保護思路的利弊得失，并在全面預設其制度功能（即設計該制度的應然效果）的基礎上確立對物權變動中第三人利益給予區分保護的思路，期待引起中國物權立法者的重視。

關鍵詞：物權變動; 第三人; 類型化; 區分保護

中圖分類號：D923.2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8）20—75—03

一、引言

“商品交換內在包含著物權變動的過程。”[1]在物權轉讓場合，為了促進物的流轉，對動的安全即物權變動中的第三人的保護就成為必要。因為在陌生的交易環境中，法律應該對交易中得以進行的交易雙方的信賴予以保護，即法律上所表現出的對第三人利益的合法保護。特別在若干交易鏈中，若其中的某個第三人的利益不能得到很好保護，則整個交易鏈可能就會斷裂，交易秩序就會受到損害。本文試圖將物權變動及物權變動中的第三人類型化，從區分保護的角度來解決物權變動中的第三人的正當利益，以維護整體的交易秩序和交易安全，為第三人的信賴提供合理的制度基礎和保護。

二、保護物權變動中第三人利益的必要性分析

物權變動，種類繁多。尤其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交易更為頻繁，物權經常處在不斷變動之中。但債權的相對性和物權的絕對性使物權變動中的第三人面對雙重的困難，債權的相對性使第三人無法知悉當事人交易的真實情況，而物權的絕對性使他時刻面臨被追奪的危險，[2]這就會造成對第三人的傷害，也勢必會影響財產流轉，阻礙交易的發展。同時，因為物權變動中的第三人可能是社會交易中的任何人，所以保護第三人實際上就是以客觀公正的標準，確定保護正常的交易秩序，保護市場交易安全。因此保護物權變動中第三人利益的意義非常重大。

三、物權變動及第三人之類型化分析

（一）物權變動的立法模式及類型

物權的變動，就物權自身而言，指物權發生、變更及消滅的運動狀態；就物權主體而言，為物權的取得、喪失及變更。[3]史尚寬先生認為，物權變動，謂物權的發生、變更及消滅，亦稱物權的得喪變更[4]。孫憲忠先生認為，物權變動包括四種情況：（1）設立一個物權；（2）轉移物上物權；（3）變更一個物權；（4）廢止一個物權。最典型的是通過一個單方意思表示拋棄物權，通過雙方行為廢止一個物權也很常見。[5]筆者認為，物權變動即動態財產關系的實質，是人與人之間關于權利客體對物的支配和歸屬關系的變化。

各種物權變動立法模式的區分關鍵在于公示的效力如何確定。[6]債權意思主義和公示對抗主義強調物權變動只須依當事人的意思表示即可生效，無須公示，可歸納為意思主義；公示要件主義和物權意思主義則強調物權變動，除當事人意思表示一致外，必須進行公示，可將后兩者歸納為形式主義。形式主義立法模式還可細分為依法律行為的物權變動（也可稱為須公示的物權變動）和非依法律行為的物權變動（亦可稱為不必公示的物權變動）。

（二）物權變動中第三人之類型

物權法上的第三人，指的是沒有參加物權變動的法律行為，但以作為或不作為的方式介入到物權變動法律關系中與這一變動有利害關系的人。[7]它包括兩中情形：一種是與物權出讓方有直接法律關系的人，如一物二賣情況下的另一買受人，可稱之為買受人的第三人；另一種是與物權的取得人一方有直接法律關系的人，如物權

受讓一方將物再次出讓后的物權取得人，為物權出讓人的第三人。[8]

四、各種保護物權變動中第三人思路之評析

（一）各種保護思路舉要

鑒于物權變動中對第三人利益進行保護的重要性，我國理論界對此問題頗為關注，目前比較有代表性的觀點有：（1）物權變動中，在保護第三人利益方面，應以物權行為理論為主，以善意取得制度為輔，以公示公信為基本原則，建立起物權變動中對第三人保護的基本規則；[9]（2）應以物權行為無因性理論為基礎，以公示公信為原則，以善意取得制度為補充構建中國的物權變動制度；[10]（3）以物權行為無因性原則為基礎，以公示公信原則為依托，不區分第三人在主觀上為善意或非善意，采用一種完全客觀化的外觀標準來對第三人進行保護；[11]（4）我國物權法在保護第三人利益的選擇上，應該采取以無因性為原則，以善意取得為補充的模式。[12]

不難看出，上述觀點都是從善意取得制度、公示公信原則和物權行為無因性理論這三種最基本保護方法的取舍和整合出發，以此探求對第三人利益保護的最佳方式。

（二）各種保護思路之局限性

上文所提及的這三種基本的保護方法并不能在所有物權變動立法模式及類型中發生作用，也并不能對所有類型的第三人發生作用。據此，筆者認為，現有各種保護思路難免存在如下局限性：一是它們只著眼于物權變動中出讓人之第三人的保護，而忽視了現實中物權變動中受讓人的第三人這種第三人類型的存在；二是它們大多數構建于依法律行為的物權變動類型之上，而忽視了在非依法律行為的物權變動類型下第三人保護方法的不同。誠然，現有各種保護思路對依法律行為的物權變動中第三人的保護提供了一種整合的方法，但要實現對物權變動中第三人的全面而有效的保護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五、對第三人利益之區分保護

筆者認為，基于現實物權變動中存在兩種第三人類型及兩種物權變動類型的考慮，應當構建一種對第三人區分保護的思路。

（一）物權變動中第三人保護制度的功能分析

上已述及，對物權變動中第三人利益的保護非常重要，第三人利益之保護制度在物權制度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筆者認為，完善的物權第三人保護制度應當具有以下幾項功能：

第一，兼顧交易秩序和效率價值。第三人實質上乃是交易秩序的化身，對第三人利益的保護實質上是對交易秩序的尊重和維護，有利于維護交易安全，也有利于促進財產的順暢流轉，因此應當體現效率的價值。

第二，增加出讓人與受讓人的謹慎義務。由于物權是絕對權，具有對世性，因而出讓人在出讓自己的財產時應盡最大化的謹慎和注意，受讓人在受讓財產時也應做到應有的注意，否則對于因此而產生的不利后果要自負其責，這是一個“經濟人”最起碼的交易準則。從這種意義上而言，也便于人們對市場交易觀念的培植。

第三，適應人的主體性的新要求。作為私法上的主體，人的主體性不僅表現為選擇的自由和能力，還表現為對于選擇目標的覺醒和反思，以避免選擇的恣意化和無力化，這種能使個人擺脫孤立和單調的主體性只有在共同營造未來的共同體中才能得到陶冶。對于出讓人與受讓人而言，應該做到受到個別意志的誘惑，看清時間和地點及第三人，并能以遙遠的隱患平衡當前的利益誘惑。

（二）對物權變動中出讓人的第三人的保護

第一，不動產物權變動中第三人的保護。基于權利不可侵犯的原則及交易安全的考慮，對不動產物權變動應當遵循以下規則：（1）變更或拋棄不動產物權，將使在該不動產上存在權利或利益的第三人遭受損害的，應當征得第三人的同意。未經第三人同意而變更、拋棄物權，使第三人利益遭受損害的，應由對第三人權利和利益的存在負有義務者給予賠償；（2）順位的拋棄或者變更涉及第三人利益時，應當事先征得第三人的書面同意，且該表示不得撤消。未征得第三人同意而拋棄順位，致第三人利益遭受損害的，由拋棄順位者負賠償責任。未征得第三人同意而變更順位，致第三人利益遭受損害的，由變更順位的各方負連帶賠償責任；（3）不動產的所有人或國有土地的使用權人取得該不動產上的其它物權時，如該項其它物權上有第三人權利的，則應保留該項其它物權及其順位；（4）不動產的合并與分立涉及第三人利益時，應當事先征得第三人的書面同意，且該同意的意思表示不得撤消。未征得第三人同意的不動產合并與分立，致第三人利益遭受損害的，由合并或分立后的不動產所有人負連帶賠償責任。

第二，動產物權變動中的第三人的保護。動產物權變動的法定公示方式為占有交付，第三人可根據債權關系、物權關系或親屬關系等合法理由而成為直接占有人。因此，只有在占有的原因終結時返還占有，才能實現對第三人利益的保護。因此，在動產物權變動中，應建立如下保護第三人的規則：動產物權出讓時物尚且為第三人占有時，出讓人可以向受讓人移轉該物的返還請求權，以代替實際交付。此種情形，出讓人應當將物權的移轉通知第三人。

由此可見，在不動產物權變動中賦予第三人“同意”的權利，在動產物權變動中賦予第三人“保留占有”的權利，均是對物權變動前業已存在的第三人利益的保護，屬于對第三人利益的事前保護，有利于維護物權秩序的穩定。此外，第三人的同意與否并不一定能夠阻止不動產物權的變動，但肯定是其提起賠償請求的根據，這既有利于物權的流轉，促進交易發展，又有利于平衡物權變動當事人的利益和第三人的利益。

（三）對物權變動中物權受讓人的第三人的保護

第一，確立形式主義立法模式。上述表明，雖然堅持意思主義的國家對第三人利益保護問題有所認識，但是由于沒有充分認識物權與債權的本質差異、理論前提和邏輯起點的錯誤，必然導致法律體系內部功能的紊亂和不協調，最終勢必對第三人的利益疏于保護，其結果必然導致糾紛叢生，影響物權交易的正常秩序。因此，在物權變動中采取意思主義立法模式，對第三人的保護和交易安全是極為不利的。筆者認為，作為物權變動的最佳立法模式，應該內含保護第三人利益的因素，形式主義立法模式無疑是較優的選擇。

第二，形式主義立法模式中第三人保護的規則。（1）依法律行為的物權變動中的第三人。如前所述，現有各種保護第三人利益的思路都是對善意取得制度、公示公信原則和物權行為無因性理論這三者進行取舍與整合的體現，可以為我們提供借鑒：其一，堅持物權行為無因性理論。因為不動產登記與動產的占有是一個客觀的事實，故無因性理論下的善意確定是一種客觀標準，是一種容易為外界認識的權利推定標準，也是一種在司法上比較簡單易行的推定標準，這對第三人的保護最為有利；其二，堅持公示公信原則。筆者認為，物權作為對物的支配并排除他人干涉的權利，是一種支配權、絕對權和對世權。因此，物權的變動必須經過公示以讓第三人知悉，以免遭受損失；其三，保留善意取得制度的補充作用。善于取得制度強調根據當事人的主觀心態確定其是否善意的精神，在當事人明顯具有惡意的情況下仍然具有積極的價值。可見，善意取得制度對物權行為理論具有補充作用。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在形式主義立法模式中第三人的保護，現有的第二種思路是可取的，即以物權行為無因性理論為基礎，以公示公信為原則，以善意取得制度為補充構建對第三人保護的規則：首先，物權變動必須向第三人公示，沒有向第三人公示就沒有當事人之間的物權變動。其次，物權變動一經向第三人公示，即產生公信力，推定公示的權利狀態具有正確性。再次，第三人根據公示的權利狀態進行交易，推定第三人主觀為善意。最后，如真正權利人舉證證明第三人在取得物權時確有主觀惡意，則表明第三人善意推定之錯誤，真正權利人可提起惡意抗辯，縱然物權變動已經公示，第三人仍不受保護。（2）非依法律行為的物權變動中的第三人。非依法律行為而發生的物權變動，一部分是基于法律直接發生的，而法律明確規定，具有與物權公示同樣的作用；依法律規定、法院判決或者政府指令發生的物權變動，甚至比物權公示的效力更強；而根據事實行為發生的物權變動，依事實行為的基本法理，物權的變動當然在事實行為成就時生效。此外，因上述物權變動并不為社會所知，如果許可物權取得人處分，將有妨害交易安全的危險，所以法律規定物權取得人非經公示不得處分其物權，限制其處分權的行使，這也是物權公示公信原則的運用。而前面已指出，善意取得制度和無因性理論在此物權變動類型中不能適用，由此，筆者認為，對此情形中第三人的保護應堅持物權法上的公示公信原則。

六、結 論

上已述及，以單一的物權變動中第三人保護方式中的單一方式或其簡單的組合為基礎建立對第三人保護的思路，顯然欠周密。為此，筆者試從區分第三人類型及物權變動類型的角度出發，提出如下對物權變動中第三人區分保護的新思路：首先，對物權變動中物權受讓人的第三人的保護，因物權客體為不動產或動產而有所區別，即在不動產物權變動時賦予第三人“同意”的權利，動產物權變動時賦予第三人“保留占有”的權利。其次，對物權變動中物權出讓人的第三人的保護，因物權變動的基礎是否為法律行為有所區別，即在依法律行為的物權變動中，應堅持以物權行為無因性理論為基礎，公示公信為原則，善意取得制度為補充的保護規則；在非依法律行為的物權變動中，應堅持公示公信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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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