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劃局長以權炒房是受賄

浙江省洞頭縣規劃建設局原局長黃正榮，利用職務便利為房地產開發公司等企業或個人謀取利益收受賄賂，并以明顯低于市場價的價格向房地產開發公司購買房屋后轉賣牟利，兩項合計受賄人民幣85萬余元。2008年3月20日，溫州市甌海區人民法院以受賄罪一審判處黃正榮有期徒刑10年6個月，并處沒收個人財產10萬元。

據悉，自從去年7月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發布《關于辦理受賄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的司法解釋后，這是溫州市人民檢察院適用該司法解釋，首次以受賄罪立案查處利用職權炒房的案件。

規劃局長在副縣長候選人公示時栽倒

溫州炒房團，曾一度成為各個媒體關注的焦點。相關媒體的統計數據顯示，溫州市有10萬人在炒房，動用的民間資金高達1000億元。洞頭縣四面環海，總人口12.32萬。從2001年開始，這個小縣城也吸引了一批又一批來自溫州市內的炒房人，致使洞頭縣的房價一路飆升。2002年，溫州市金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在洞頭縣開發建設金海花苑項目，雖然地理位置不好，樓盤還在設計之中，但這些還沒建成的房子就成了搶手貨，門市房更是熱上加熱，很多人爭相購買。

洞頭縣房地產市場生意火暴，這和時任洞頭縣規劃建設局局長黃正榮的努力招商是分不開的，正是通過他的招商，才吸引了很多開發公司前來投資建設洞頭縣的房地產市場。

但在2006年10月，黃正榮在被洞頭縣委提名為副縣長候選人進行公示時，卻因涉嫌受賄被溫州市人民檢察院立案偵查。

在看守所里吐露以權炒房獲利的真相

一個政績不錯、仕途看好的干部，緣何會成為一個罪人?筆者于2008年3月25日走進甌海區看守所，直面與黃正榮進行了對話。

筆者：你在規劃建設局局長的崗位上，有沒人給你送現金，換取你手中的權力?

黃：有的。但是作為規劃建設局局長，人家送錢給我我不敢拿。因為規劃、建設、市政園林都在一個系統。我手上掌管著許多工程項目，人家送錢，無非是想用錢換我手中的項目，這點我很明白，所以我從來沒收過別人的現金。在我的印象中，送錢給我有1萬元、2萬元的，也有5萬元、20萬元的，但我都沒有收。

筆者：當時有那么多人給你送錢，你為什么不要呢?

黃：這不是受賄嗎?因為這樣做我覺得是受賄，所以一分錢也沒有拿。作為一個黨員，作為一個主管部門的領導，我覺得這個事情是犯罪的，不能做!

從這個案件的現有材料看，黃正榮在主管洞頭縣的規劃建設工作中，確實沒有收受過房地產開發公司或工程單位的現金，雖然他手中握有很大的權力，一些房地產商也都想從他身上打開缺口，但那時的黃正榮始終沒有給他們一個鉆空子的機會。

既然黃正榮沒拿一分錢，那么為什么會被檢察機關以涉嫌受賄立案偵查呢?這要從他的炒房說起。

2000年以后，洞頭縣進行新城區的開發建設，經過幾年的建設，當時的一期商品房已大致完成。在這個過程中，新城區的建設帶動了洞頭縣房產業的全面發展，洞頭的房價也水漲船高，房地產市場逐漸升溫。作為當地房地產市場規劃、建設的管理者，黃正榮當然知道這個市場潛在的巨大商機，于是不顧自己身份，毅然加入了炒房大軍，以低價從房地產開發商手中買房。

在看守所里，黃正榮告訴筆者：“買房作為一種投資也是有一定風險的。當時我作為局長也是一樣，雖然拿到了房子，但市場有漲落，畢竟是個投資行為。”“當時我想，投資就爭取掙點錢，就是這么簡單的一個想法。這種現象，當時在溫州也是普遍存在的，因此我就坦然地做了。”

然而，溫州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的檢察人員調查了整個洞頭縣的房屋交易記錄，卻沒有找到任何關于黃正榮的房屋交易記錄。那么他是怎么來運作炒房的呢?

黃正榮如實相告：“當時，我是借用我一個朋友、一個同學的名義來運作的。”

筆者：你覺得不用自己的名字買，原因是什么?

黃：當時這樣的現象很普遍，但我畢竟是國家工作人員，既上班又投資，怕社會影響不好。再說，按照有關規定，我也不好在自己主管的部門或行業搞投資，不好從事與自己職權范圍有關領域的投資行為。如果當時賠了，人家不會說什么；如果賺了，人家會說你利用職權，所以就用了別人的名字。

從黃正榮的這番解釋來看，他參加炒房也算是一種投資行為，只是沒有用自己的名義參與正常的交易買賣。那么，檢察機關為什么要對他進行調查呢?這要從金海花苑銷售的5間門市房說起。

根據群眾舉報，溫州市人民檢察院在調查某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銷售記錄中，發現有5間門市房是一個叫林某的人購買的，這個人是黃正榮的同學。在檢察機關調查時，林某也證實說：這些房子是黃正榮購買的。

對于這些門市房，黃正榮在看守所告訴我們：當時只是一個樓花，地上打了個基礎，上部結構還沒有上去。另外，這個項目也還沒有取得預售證，因此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價格可售，就比較隨意地說了每平方米4000元。

這種交易主要是靠他的身份。偵辦此案的檢察人員說：我們也對2003年3月的市場價格進行了評估，當時每平方米6000元。那時，洞頭縣房地產市場正是一房難求的時候，黃正榮卻能以比市場價低2000元的價格買到好房子，就因為他的身份特殊。2003年5月，開發商就幫助黃正榮把這5間門市房以6000元左右的價格賣了出去，黃正榮獲利65萬元。

黃正榮自己也承認這一點：“那當然是了，我作為局長，這個身份太特殊了，當然有一點兒的關系。就是說，人家去買，可能不一定是這個價格，可能會高一點兒，或者人家不可能賣給他。”

投桃報李。黃正榮從開發商那里得到了這些好處后，也必然要為開發商提供便利的條件。低價給黃正榮提供門市房的某房產開發公司，在開發其他項目上就得到了他的大力幫助。按照規劃設計要求，某房產開發公司開發的樓房是6層加一個閣樓，但為了多增加銷售面積要改為7層，這按相關規定是不允許的。后來經過黃正榮打招呼，開發商在規劃建設中卻是一路綠燈。

利用職權炒房獲利照樣要受法律懲處

2007年11月13日，經溫州市人民檢察院指定，溫州市甌海區人民檢察院以受賄罪對黃正榮提起公訴。

檢察機關指控，現年41歲的黃正榮在2002年至2006年間，利用擔任洞頭縣規劃建設局局長、洞頭縣市政工程建設指揮部常務副指揮、洞頭縣會議中心暨行政中心建設指揮部常務副指揮等職務上的便利，為溫州市和洞頭縣的多家房地產開發公司和工程建設單位及個人，在開發項目的規劃建設審批和地塊經濟技術指標的調整、工程余款的結算、產品資質的評審及推廣應用等方面提供幫助。此后，黃正榮先后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向溫州市某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章某等人購買房屋轉賣獲利80多萬元，非法收受許某等多人的煙、酒、超市銀聯卡等財物，價值20多萬元，共計折合人民幣100余萬元。

在庭審中，黃正榮及其辯護人對公訴機關指控的購房獲利和收受他人財物這一基本事實沒有異議，但對于低價購房的市場價認定標準和收受他人財物的性質有不同意見。2007年12月27日，由于黃正榮的兩名辯護人向法庭提出申請，要求新的證人出庭作證和調取新證據，合議庭遂決定該案延期審理。

今年3月19日下午，溫州市甌海區人民法院第三次公開開庭審理黃正榮受賄案，當庭作出了判決：洞頭縣規劃建設局原局長黃正榮利用職務便利，為溫州市某房產開發公司及其他企業或個人謀利益，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向溫州市某房產開發公司購買房屋或收受企業和個人的錢財，受賄折合人民幣85萬余元。

2007年7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發布的《關于辦理受賄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明確了以交易形式收受財物，如以明顯低于市場價格購買或者以高于市場價格出售的方式買賣房屋、汽車等物品，與直接收受財物相比只是手法上有所不同，性質上都屬于權錢交易，可以認定為受賄。甌海區人民法院根據這個意見經審理后認定，檢察機關指控的罪名成立，依法判處黃正榮有期徒刑10年6個月，沒收個人財產10萬元，并追繳非法所得。

檢察人員直言房地產市場的腐敗之害

承辦此案的檢察人員認為，從2001年開始，大量的房地產開發公司涌入洞頭縣開發各種房產項目，為洞頭縣的房產建設帶來了商機，也為權錢交易腐蝕干部造就了溫床。洞頭縣規劃建設局在房地產開發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項目兩證一書的審批、經濟技術指標的調整、房產開發容積率的變更等等，都離不開規劃建設局這個部門，特別是房屋的容積率在開發商的眼中更是塊誘人的肥肉。而這些決定權都在規劃建設部門，這意味著這個部門的所作所為直接影響著開發商的成本收益。

就溫州而言，房地產炒得火熱，但有多少人能直接從開發商手中買到一手房?了解房市的人都知道這是微乎其微的，更何況是低于市場價格每平方米2000元的一手房。開發商為什么要犧牲這么大的利益?他們無非是想通過政府官員的權力，謀求更大的利益。正是這些官員的權錢交易，破壞了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行為的廉潔性，損害了國家機關的形象。這不僅影響了國家行政執法的公正與嚴肅，還給社會造成了不穩定因素，導致社會矛盾激化，讓群眾失去了對領導干部的信任。

當前，房地產市場依然火熱，形形色色的腐敗行為也依然存在，這種行為不僅嚴重破壞市場的公平競爭，也讓腐敗者的獲利被開發商分攤到購房者身上，實際上是對公眾利益的極大侵害。警惕和遏制這些見不得人的謀利手段，讓權錢交易暴露在陽光之下，用不斷完善的法制來凈化房地產市場的污濁之氣，正是我們所期待的。

編輯 盛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