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販賣一擔青菜,一個人慘遭厄運;因為一次申訴,一個家庭的命運或將改變。請看,熱心為民的檢察官如何面對
在許紅妹、許振祥兄妹眼里,杭州鐵路運輸檢察院控申科的檢察官絕對是他們全家的大恩人。2007年底的一天,這對年逾花甲的兄妹,開著殘疾車來到上海鐵路運輸檢察分院,恭恭敬敬地將一面寫有“為民解憂、盡心盡責”字樣的錦旗,委托鐵檢分院的檢察官們轉贈杭州鐵路運輸檢察院控申科,這面錦旗背后有什么樣的故事呢?

50年前因販賣一擔青菜,
導致一個家庭幾十年遭受磨難
2007年7月12日,杭州鐵路運輸檢察院控申科接到由上海鐵檢分院轉交來的一封申訴信。申訴人是一對名為許紅妹、許振祥的兄妹,據他們回憶,大概是1960年,兄妹倆才10歲左右的時候,父親許金葉從上海坐火車前往杭州販賣青菜,被當時的杭州鐵路局以“破壞計劃供應罪”判刑兩年,全家人也因此受到牽連,跟隨服刑的許金葉一同前往甘肅。兩年后,刑滿釋放回滬的許金葉又一次為生活所迫販賣青菜,因“不思悔改”,被抓后送往青海勞教。他們依稀記得,當時有關部門人員說,如果他們全家人同意將戶口由上海遷往安徽,許金葉即可提早釋放。為了一家人早日團聚,他們同意了,第二天,許金葉果真被釋放,于是,全家的戶口遷到了安徽省定遠縣。1994年,根據當時的有關戶籍政策,闊別上海30余年的許家老小回到了上海,但許金葉已于1982年去世,子女都靠打零工或享受“低保”生活,因為父親的問題沒有平反,他們即使到了退休年齡也無法享受退休金。
但是,許紅妹、許振祥兄妹倆的申訴僅憑自己的回憶,申訴信中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證明材料,所以,這起輾轉了多個部門的申訴始終杳無音訊。對此,看完申訴信的科長李萍和檢察官宋雪強也感到很棘手:這起申訴不僅缺乏實質性證明材料,而且杭州鐵路運輸檢、法兩院早在1957年就撤銷了,直到1981年才恢復重建,要幫助申訴人達到申訴目的,難度極大。
為了盡快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7月20日李科長給申訴人許紅妹回了一封信,并很快與許家兄妹倆通過上海鐵檢分院的視頻系統,在網上進行了對話溝通。上訪人許紅妹和哥哥許振祥聲淚俱下地哭訴了家庭的遭遇。遷往安徽定遠縣后,全家只能靠務農為生。1982年父親去世后,生活狀況更是雪上加霜,到1994年全家遷回上海原籍時,母親已經垂垂老矣,如今,離開上海去安徽時還少不更事的許紅妹、許振祥也到了臨近退休的年齡,許振祥在安徽定遠還落下了殘疾。因為工齡不到規定的年限,他們即使到了退休年齡,也將因無法享受退休待遇而失去晚年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促使他們信訪的直接原因是因為根據有關規定,如果許金葉的問題能夠得到平反,他們兄妹倆的工齡就可以從1994年起算,即可享受退休待遇。
但因父親去世多年,當年受處理的文書均在遷徙中遺失,要求為其父平反的依據只能依靠自己努力的零星記憶,所以問題一直得不到解決。僅僅因為50年前為養家糊口販賣一擔青菜的行為,卻導致一個家庭幾十年遭受磨難,且至今生活在困頓之中,一個小時的視頻接訪,兩位檢察官的心被深深觸動了,他們決心一定要盡自己的全力幫助申訴人。
多排除一種可能,
就離案件水落石出更近了一步
在進一步了解了許家的生活現狀和基本訴求后,李科長和檢察官宋雪強對該案件進行了認真的排查分析,初步確定從四個方面進行查找:第一,到許金葉當年戶籍所在地查原始戶籍和記錄;第二,許金葉當年是由“杭州鐵路局”處理,可能是被判刑也可能是勞教,而勞教問題屬公安管轄,為此,應到杭鐵公安處查找當年處理許金葉的原始材料;第三,向安徽定遠縣有關部門調查,是否有關于許金葉被釋放的文字材料;第四,向許金葉勞教所在地青海鐵摹爾農場調查,是否有許當年勞教時留下的原始材料。
但是,這些排查方向,僅僅是承辦檢察官按常規對案件做出的可能性推測,一旦投入調查,仍如“大海撈針”。8月、9月正值高溫酷暑,他們頂著似火驕陽,四處奔波。在許金葉當年戶籍所在地上海市普陀區長壽路派出所,僅查到許金葉于1962年從青海解除勞教回滬,次日遷往安徽定遠縣的記錄,其他無任何記載。趕去安徽定遠縣查尋,得到的答案是由于歷史變遷和“文革”破壞,所有檔案全部被毀。此后,承辦檢察官又三次前往杭州鐵路公安處查閱上世紀60年代的陳年檔案,但都沒有結果。
李科長和檢察官宋雪強分析,當年,許金葉是從上海到杭州去販賣青菜的,處理這類問題是否會是上海鐵路公安處?于是他們多次撥通了上海鐵路公安處檔案室的電話,請求對方查找許金葉的檔案材料,結果也沒有;他們又考慮,勞教應當歸杭州市公安局法治科下設的勞教委員會管轄,那里是否會有?結果還是沒有;有人提醒他們,20世紀80年代初平反歷史冤假錯案時,杭州市檔案館留存了部分歷史老檔案,那里也許會有,于是承辦檢察官的足跡又出現在了杭州市檔案館的一組組檔案柜前,而結果是同樣的。前后十幾次奔波,始終沒能得到明確的線索。
也許許金葉的檔案材料因年代久遠早已被粗心遺棄,就像許金葉本人丟失了自己的受處罰材料一樣?也許那卷發黃的案卷靜靜地被塞在某個出乎人們想象的角落里,不為人所知?更何況,這件申訴與杭州鐵路檢察院沒有關系,完全是一件“分外事”。但一想到上訪人員聲淚俱下的哭訴,一想到許家三代人幾十年坎坷的遭遇和如今的處境,一想到申訴人的要求僅僅是有退休保障而已,強烈的為民服務意識讓承辦人員覺得,不能輕言放棄,既然案子已經受理下來了,再難也必須負責到底。否則,單靠申訴人自己的力量是絕不可能擺脫目前這種困境的。幾十年的磨難已經讓這一家三代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決不能再讓許家這樣不明不白下去了。
于是,檢察官們一次又一次踏上外調之路,一次又一次地將電話撥向那尚未排查過的遠方。每一次充滿期待的出發和撥號,換來的總是一次次的失望和遺憾,但他們接著又調整方案,振作精神,再次點燃新的希望。讓他們感到欣慰的是,不管是上海鐵路公安處檔案室、安徽省定遠縣公安局或是青海省勞教局,每一次外調或每一個撥通的電話,都能贏得對方單位的真誠理解、幫助和支持。雖然同樣是“查無此人”,但他們堅信多排除一種可能,就離案件水落石出又更近了一步。
許家人滿臉的愁容
第一次變成了舒心的笑容
8月25日,從遙遠的甘肅省酒泉市營爾農場傳來了一個令承辦檢察官們精神為之一振的消息:據甘肅省酒泉市公安局法制科的張警官說,有一位現已退休的老同志牛玉龍,當年是市公安局國保科的科長,他清楚地記得有許金葉這個人,80年代初在復查歷史老案時,別人都來要求平反了,只有少數人沒有來復查,許金葉就是其中之一。他愿意幫助去查找許金葉當年的案卷材料。電話那頭西北人的豪爽和熱忱,使承辦檢察官們本已失望的內心再一次燃起新的希望。然而,幾天漫長的期盼之后,傳來的仍然是令人失望的消息:因年代太久,許金葉的原始材料還是沒有找到。
心有不甘的承辦檢察官們再次對各地反饋的結果進行比對分析,他們想起,在許家進行調查時,許金葉的子女們曾經回憶到,就在他們同意全家遷往安徽的第二天,父親許金葉就回來了。如果其父親當時在青海,怎么可能第二天就回來?或許,許金葉根本就沒有去過青海?許家兄妹說他們因為當時太小已記不真切,母親年事已高也說不清楚。勞教是公安局處理的,上海市公安局是否有存檔材料?在市公安局檔案室,他們果真發現了許在1960年被送往青浦勞教的線索,又找到青東農場檢察院,總算在那里發現了許金葉在農場勞教的往來材料,并得知許當時是由其戶籍所在地的上海市普陀區公安局處理的。接著,承辦檢察官在普陀區公安局找到了許金葉1958年因販賣青菜等,被區法院刑事處罰的所有原始檔案。當那些塵封多年,紙質泛黃,明顯帶有時代印記的檔案被找出時,他們激動的心情真是無法言說,只因當年公安民警誤將“青浦”錯寫成“青海”,一字之差不僅讓一個家庭蒙受不幸,也讓兩名檢察官踏破鐵鞋。
至此,檢察官們往返五省,多達五十余次的電話、傳真和信件,終于換來了令人欣慰和滿意的結果——許家被湮沒了50年的原始檔案找到了,許家希望的源頭找到了。隨即承辦檢察官們又立即將許金葉的原始檔案和許家的申訴材料親自送往普陀區人民檢察院控申科,提請他們盡快審理。
11月20日,當杭州鐵路運輸檢察院控申科的承辦檢察官們來到上訪人許紅妹簡陋的居住地——一個自行車棚,告訴他們查找結果和平反有望的消息時,早已聚集在此等候的許家老母、許紅妹兄妹及孫兒等十余人,滿臉的愁容第一次變成了舒心的笑容。聽著檢察官講述頭緒紛繁的辦案過程,面對檢察官們隨身帶去的厚厚的調查材料,文化程度不高的老母和許紅妹兄妹看得津津有味,說得最多的話就是“謝謝”、“非常感謝”,“被湮沒了50年的檔案終于找到了,我們的退休金可以解決了。”對于許家來說,杭州鐵路運輸檢察院控申科的這次接訪結果,已經改變了他們對生活的信心,或許還將改變他們今后的生活。
日前,上海普陀區人民法院要求許紅妹兄妹遞交申述狀,文化程度不高、正為此事犯愁的許家兄妹再一次感受到了溫暖,李萍科長已經委托上海市普陀區人民檢察院控申科代許家兄妹寫好了申述狀,兄妹倆也已向法院遞交了申訴狀。■
編輯:盧勁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