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突的詩（８首）

閃電

我喜歡天空與楊樹之間的

枝狀閃電

琥珀與白紙在瞬間碰觸的

藍綠火花

更多的時候

我的皮膚和世界一樣

安靜

緩慢地積聚著電荷

練習性演奏

親愛的人們

就在深夜的路燈下爭吵

互相抽打出

響亮的耳光和哭聲

我還在低聲地哼唱

雖然我已完成

深夜 注重節(jié)拍的

練習性演奏

感慨

布滿灰塵

我很久以來

沒有使用的事物

布滿灰塵

直到今天

我才發(fā)出感慨——

也沒有其他的人

使用它們

撿石頭

撿石頭的人

在河灘上

翻動石頭

隨意地翻動石頭

他的身后

許多他翻過的石頭

他的前面

還有更多的石頭

他有點失望了

但還在翻動著石頭

他要看到石頭之下的石頭

石頭之下的石頭

還是普通的石頭

他又翻開另外一塊

一邊念著

今天不翻了

這是今天

翻開的最后一塊石頭

黑色海豚

早晨我一起來

到陽臺上去呼吸新鮮空氣

我看到的還是

黑色海豚

黑石頭雕刻的海豚

草地上的裝飾品

我看見它已將近十年

它躍起來躍向空中的姿勢

有兩次被人推翻

躺倒在地

兩次

都是我把它

扶起來的

我看到它

我今天早晨的心情很好

磨牙

我看看斜陽

又看看

石縫里的枯草

又看到

穿紅大衣的美人

她打電話的聲音

我一會兒聽到人世的美好

一會兒聽到生活的淫蕩

我看看江水

又看看

對面的羊祜山

我的腮幫子上

肌肉在錯動

這是我

又習慣性地

開始了磨牙

我走在大街上

我走在大街上

卻想起秦嶺的峽谷

和塔克拉瑪干沙漠

我的手上什么也沒有

卻像握著一根鋼釬

拿著幾管炸藥

牽著一峰駱駝

腰里別著刀子

和危石相遇

和死亡相遇

那種緊張之后的從容

我走在大街上

我的口袋里沒有錢

但是臉上

有輕蔑的微笑

12月28日晨

我首先看到的是

從路面的污水

從桂樹暗綠的葉子

從楊樹裂開的粗糙的樹皮

從正在銹蝕的鐵絲和鐵柵欄上

還有

從石縫里

從沙子里

從破碎的玻璃和瓷器

從一只死去的金龜子的甲殼里

閃耀而出的光

這些光向高處匯合

我看見天空突然明亮

在一瞬間更加明亮地返回到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