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十年前我就見過伍永菱,在香港的紅館看十大金曲頒獎禮的盛況,人聲鼎沸的熱浪中,我發覺身邊站著一位留齊肩發的瘦小女生,大大的菱形眼,穿學生藍的短袖襯衫與米色長褲,腳上踏著一雙米色菱格紋的跑鞋。還有,小小的身體背著一只KITTY貓的黑色書包,也是菱形壓紋。囈!這女生似乎很中意這款花紋,我想。
演出至高潮部分,我忍不住與她說——“很勁,系嗎?”
“你說什么?”她抬起頭來問我。哦,我才知道她不是香港人,特意從上海飛來觀看這出頒獎典禮。
“為什么不看電視轉播呢?”我問她,“可以省下一大筆機票與酒店開銷。”
她笑著說:“是啊。可我是專為看紅館而來的呀。”
“紅館?”我象聽新聞一樣,“怎么我在香港生活了二十多年卻沒發覺紅館特別有看頭呢?”
“上闊下窄,你沒看出來它是香港耀眼的一顆鉆石么?”她這樣解釋給我聽,“所以我來體會置身于鉆石之中是何種感覺!”
這樣也可以。我笑了——女孩子的花樣總是很奇特。
誰知道,這世界上當真有又巧之又巧這回事,第二天的下午,她又出現在我工作的珠寶行。
起初,我沒有留意到是她,直到柜臺上的工作人員悄悄走過來與我說:“經理,看到嗎,那邊有個高中生模樣的女孩子把我們的鉆石戒指一只一只試戴過來。”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她。呵呵——多巧。
她露出一排牙齒笑:“又是你,原來是你是MR鉆石。”
還好她沒有在后面綴上一個王老五!我笑出聲來——多么夸張的綽號。但是,也還夸張不過她,介小的一個人,無名指上套著我們最新款的一粒一克拉半皇冠形鉆戒。
“原來這么小已經有嫁人的打算了?”我嘲笑她,“但是我很擔心沒人敢向你求婚,小小年紀,胃口這么大。”
她卻一點也不生氣,彎起眼睛問我說:“我明年要去法國讀珠寶設計,四年后學成出師,你肯不肯替我做個介紹人?”
介紹人?我問她——“介紹給誰?”
“當然是介紹我進你們公司替你們設計鉆戒呀。”
“哈哈。”我笑出聲來,“我們公司的設計師都是出道十年以上的行業精英,就算你從法國留學回來,也要從助理的助理做起。”
“我愿意呀。”她這么回答我。
“為什么?”我有點好奇,“怎么你會對鉆石有這么頑固的感情。”
“你看,”她舉著指上的鉆戒眼里發光,“鉆石切割是菱形最完美與極致的表現形式。”
“你至愛菱形哦?”
她點著頭:“那是世上最唯美的形狀。”
呵呵,有趣的女生。“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將來有機會我向公司推薦你。”我問她。
“伍永菱。——永遠的永,菱形的菱。”
“永遠最菱(靈)?”我又笑了。
四年后,我成為公司駐上海的首席代表,為我們在上海所要開設的旗艦店忙得沒日沒夜,助理跟著病倒了,無奈——我又要手忙腳亂的招聘新助理。
沒過幾天,獵頭公司就向我舉薦了一位人選:“專業對口,職業素質優秀,而且很有工作熱情。”
面試那天,我叫著那個拗口的名字ADAMS,有人推門進來——手里挽著一只黑色菱格紋包,腳上的圓頭鞋上有菱形搭扣,就連一副小小的耳玎也是菱形。
“原來是故人。不正是那個永遠最菱嗎?”我忍不住要笑,“你怎么取那么一個鬼名字?”
“那是希臘文金剛石的意思呀。”她還是沒變,還是那么執拗的可愛。
“可惜的是,我這里所要招聘的并非設計師。”我怕她也許搞錯了。
“那有什么關系。在菱切面的光線里工作,無論是設計還是市場我都會很努力。”她笑著回答,“反正這將是我終身的事業。”
我終于為這樣的執著感動起來,對她說:“給你5分鐘時間說服我錄用你。”
結果她念了一首詩給我
Friendship is a diamond
buried in the earth;
a treasure of great worth.
Butfirstit must be mined
then faceted and shined.
It takes pick and shovel and strain,
encompassing time and enduring pain.
until its grace is seen;
a glittering gift 0f love
that's shared between we three:
First God,
and you,
then me.
其中有兩句我格外的喜歡——“不過起初它一定被埋在泥土里,后經雕琢繼而發出耀眼的光芒。”
毫無疑問,伍永菱成了我的好助理。而且,我真的發現菱形在她的生活中無所不在。譬如,在撲克牌中她最愛的花色是菱方塊:她最愛的塔羅牌陣形是鉆石占卜;她最愛的英文字母是X:“五官中的眼睛與嘴巴都屬于菱形,它們是面孔上最性感的部分。”這是她的BLOG名言。當我們為下一季做發表會時,她建議燈光師用一個主光源和六個輔助光形成一組鉆石形排列,“這樣的燈光效果最能夠與鉆石切割面相映成輝。”她是這樣說的。這樣的執著不勝枚舉,其中最離譜的還包括她在MSN上提問我:“知道求菱形面積的公式嗎?”
“我又不是數學家,知道那個做什么。”
她眨著眼睛告訴我答案:“對角線乘積的一半,即S=(a×b)÷2”
老天!她還真是有點瘋狂。
那年的冬天我們一起去日本公干,華燈初上時我們走去慕名以久的銀座散步。真的,那一刻才知道原來鉆石切割元素無所不在,所有大師級的建筑師都摯愛這種角度。
并木通的LV直營店,外觀用非常低婉的白色人工石所包裹,只有借著月光與夜色的緘默,才用白色石墻中透出一小塊一小塊閃亮的方塊體。讓人隱隱的為著奢侈的委婉姿態而生出一種沉將下來的尊重。
10層高的香奈兒大樓,利用了70萬支的真空燈管所構建的龐大的照明系統,將斜紋軟呢、菱格紋以及令所有香奈兒追隨者一擲千金的CHANEL LOGO等畫面在玻璃幕墻上更替放映,令路人駐足仰視,傾慕不已。
后來在南青山的CARTIER的店門外她幾乎沒有一頭撞暈過去。那真是一幢有思想的好建筑——設計師光井純傾其智慧所至,將三交形反射體裝在外墻玻璃下,遠遠看去CARTIER的LOGO仿佛利用了光線的重疊構造法,數之不盡,氣勢逼人。也許氣氛太過美,她竟然落下眼淚來——“人生就是這樣。原本也不過平平板板十分的枯燥,但是只要肯用心思去打磨切割,換個角度看過去,就會突然間流光異彩,令人不敢置信。”
這種歌詞一般的獨白不知為什么聽起來特別的動人,我想,我一定是愛上了眼前這個永遠最菱的女孩子。不是因為她,我永遠只會把工作當做工作。但是,現在不了,現在我終于知道我每天都在與最美的形狀和最美的角度打交道。
我忍不住叫她的名字:“伍永菱?”
“怎么了?鉆石先生?”她永遠都這么叫我。
“哦,聽說愛神丘比特的箭尖是鉆石做的?”
“是呀。”她看著我,等我往下說。
可我——可憐的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表白的人。
但是,沒關系。這個世界很有些藝術家懂得運用角度之美——數月后的夏季我買下了一部菱形切割面行動電話。以前我始終以為手機不過是樣通訊工具,可是,這一次,我完完全全因它而改觀。原來一部電話也可以把鉆石切割工藝表現的這樣盡善盡美,隨便換個視角,那些切面就會在光線作用下幻化成另一種層次。
當永遠最菱坐下來時,她會看到這個盒子。然后,打開來,有她至愛的鉆石切割菱形紋,我猜她一定會歡喜雀躍。手機被我做過一點手腳,開機后會有我平生寫的第一封情書躍然于屏幕——“愛是件閃光的禮物,我們三人共同分享:上帝,你和我。”
菱形與鉆石,原本就該是天生的一對。我說錯了嗎?
以上,便是我MR鉆石與永遠最菱(靈)的愛情故事。如果不相信,你不妨去問問鉆石專柜的店長小姐,她們會告訴你這一切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