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樓閣

“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點。”這是李樂薇的樓閣。她的樓閣在空中，而我的樓閣卻在心里，它叫聆軒。

聆軒隱于林間，軒后是山石，有泉緩緩流出，然后繞過聆軒流向林畔，也算得上是曲水。山石的旁邊有一棵梅樹，遠遠望去和聆軒融為一體。

軒中無人來，我只與林中的小鳥、水里的游魚為伴。

聆軒以西三里外的山上有座寺，寺里的鐘聲每天都會傳到聆軒里來。早晨，當寺院的鐘聲響起的時候，太陽也會透過樹枝照進我的聆軒。那陽光柔和而明亮，明亮中仿佛帶著綠意。鳥兒在枝頭歡跳著，將婉轉的歌聲融進陽光里。魚兒三三兩兩，戲東戲西，好不自在。人影和樹影倒映在水面上，跟著水波輕輕起伏。我想，此時吟詠“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該是最合適的了。

上了小樓，從窗口遠眺，碧綠的林海，那茫茫無盡的綠和藍天白云是那般和諧融洽，讓我怎么看也看不厭，怎么看也看不累。要是到了冬天，那就更妙了，樹林銀裝素裹，一眼望去，白皚皚地綿延起伏，遠處的山也被冰雪勾勒得棱角分明，壯美極了。廣博而不失淡雅，激越而沒有喧囂。

和著這份寧靜，我會泡上一杯早春的綠茶，那是我親手從樹上摘的，在陶瓷茶杯里用水一沖，春色便一下子舒展開來，春味便一下子彌漫開來。然后捧上一卷線裝的《莊子》，于是我又走進了莊周的夢。

聆軒收藏的美是看不完的。

雨天，聆軒附近的水面上是密密麻麻的雨腳，雨水打在樹葉上發出簌簌的聲音；雨中的聆軒仿佛是一個夢。我的心頭霎時想起了黃山谷的“夜聽疏疏還密密，曉看整整復斜斜”，還有《詩經》里的“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雪天，偶然會有一只寒鴉落到聆軒旁邊的梅樹上，驚落了無數梅花。梅花隨著優美的舞姿，無聲無息地融進了雪里，分不清梅和雪。寺里的鐘聲不失時機地響起，讓我常常以為那是張繼聽到的寒山寺的鐘聲。

晨鐘暮鼓，撥動了我多愁善感的心弦。

我想到了逝去的童年，想到了破滅的夢想，想到了抹不去的惆悵。人世的悲苦一下子乘著風雪向我迎面撲來。于是，我又掉進了“凄凄慘慘戚戚”的煎熬里，到底還是不能“聊乘化以歸盡”。

聆軒？這是怎樣的一個樓閣呀。它是一個夢嗎？而我又怎么會活在夢里呢？

它是紛擾世界的一方安寧，是煩亂內心的一泓清泉，是哭泣后擦干淚水的莞爾一笑，或是一個認真的消遣，一個蒼老內心里的童話，無名的虔誠？我想，都是吧。

就這樣，我在心中蓋了間樓閣，然后聽著鐘聲，看著梅落，沉醉不醒。

【作者系云南省保山市曙光學校曙光文學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