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素詩歌及詩觀

陳小素，原名陳素云，女，60年代末生于山西長子。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做過教師，現供職于一家國營企業。2005年底開始詩歌寫作，作品見于《詩刊》《詩選刊》《詩歌月刊》《當代小說》《黃河》等刊物。詩歌入選《2007中國年度詩歌》《2007中國最佳詩歌》等詩歌選本。

轉眼之間

這一年日子顯得單薄

我顯得沉

從幕后走到前臺

從你的身后走進風雨

我四十年的驕傲低入塵埃

我用微笑練習表情

用緘默錘煉意志

用我的不在意掩飾內心的恐慌

每一分鐘對我都是掠奪

卻不敢對你提及時光的流逝

轉眼之間一切都是有限的

還有什么相似于從前?

我們種瓜不再得瓜種豆也不再得豆

從年頭到年尾

憂傷日復一日

撒謊 敷衍 背著你流淚

我們不停地說著“命運”

遺失了多少幸福的詞!

陷阱

愛讓你變得挑剔

像從雞蛋里挑出骨頭從冰里挑出火

從我的忠實里

挑出莫須有的謊言

不否認一個詞的重量

稍一用力就穿透一張紙的背面

白的 也能說成黑的

一個寂寞的傷口

連“疼”都是她的快樂

所謂的紛爭

加速著我的瓦解與墜落

讓我成為又一個溺死在這里的人

——親愛的你越刻薄

我就越靠近幸福

致敬

這樣的美來自一杯野力干紅

酒過三巡之后

像一朵云在飛

洶涌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

悲傷就要溢出身體的柵欄

我有著紙一樣的薄玻璃一樣的脆

有著一千個不勝酒力的理由

還是在推杯換盞中

與這果實的魂與一杯鮮艷的愁

互為照應

趁著這醉眼迷離

讓我向這樣的美致敬

向一杯野力干紅致敬

我臉上有紅云兩朵眼里有淚水兩滴

讓他們看著我就像看到了春天

就像看到了桃花和雨

舛

曲子進行到一半

就停下來

先是一雙手

這么多年他在琴聲里

畫遠山也畫流水

現在他疲憊

帶著命運的舛

然后是弦

是她柔韌如水的質地

在陰暗的時光里

慢慢泛出銹漬

——一個世界喑啞了

角兒

愛上的恰恰是她的不真實

她用自己的鹽安撫別人的傷

用自己的今生背負別人的前世

總有一些細節酷似她的翻版

讓她眼角藏下塵世的涼

舞步如風踏碎了那離散

轉眼

就青絲白發

道不盡那慢板流水

把假的也唱成了真的

讓她形如落花與一場戲的落幕不分彼此

讓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淚流滿面

致

當我有一雙農婦的手

像栽種一畦豌豆一樣來栽種愛

親愛的多少事

已力不從心

總是這樣總是

把自己擱在生活的另一面

與春天隔著一朵花

與彼岸隔著一條河

與牌坊隔著欲望

現在與愛

隔著青春

一場九月的雨如此纏綿

在這個秋天的拐角處

隔著彼與此看你的身影

穿過街道那邊的灌木叢

一點點地消失

——細雨迷蒙中

我最親密的一滴

所有的表達都成為奢侈

這是一張什么樣的臉

像一場鬧劇的喝彩憂傷經久不息

一點點地

竊取了它的水和柔軟

連一滴淚水的流動

都顯得那么牽強

在我活著的身體上

年復一年地

被另一張相同的臉所牽引

在命運難以預計的磨損里墓碑般

堅硬和冰冷

讓所有的表達都成為奢侈:

疼孤獨

我風起云涌般的悲傷

一切都安靜下來

一切都安靜下來

——那霧里的花水中的月

那被我蹉跎了的光陰

這些虛幻的

引領我年少的輕狂

主宰我全部的悲喜

讓四十年的塵世如同失火的城池

讓我血肉模糊

辜負了人世間多少美景良辰

體內的暮氣日益橫生

像一座破敗的佛堂

激情只是遺落的谷粒所剩無幾

我終日里暮鼓晨鐘

祈禱著它發芽抽穗兒

在我的傷口上獲得重生

所有的都已無法確認

用四十年的奔走

松散了自己的骨也松散了自己的心

它專注過于愛

總是以卵大的強硬去撞擊命運的石

所有的的牽扯都是紈在命里的“結”

我右腳向前左腳向后

取舍之間

讓身體分出彼此

一顆淚就將走到盡頭

我試圖逆流而返潛回舊的時光

以證實曾經的存在

卻是所有的都已無法確認:

肉體愛

我女人的身份——

悲傷已無從分辯

這個春天風像一些壞消息

不是吹疼我的左邊

就是吹疼我的右邊

圓滿的事物總讓人遙不可及

風聲嗚咽我的悲傷已無從分辯

在命運的挾持里

四十年的青春就是全部

沒有前生和來世

身后的黑暗深不可測

整整一個春天

我與一棵草的行進背道而馳

在風里把自己粉碎又縫合

縫合又粉碎

無法擺脫心里的陰影

整整一個春天

在一朵落花的寂寞里飲鴆止渴

直到從它的殘紅里

救出我的余息

（選自陳小素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