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里,他們沒有吵架,更談不上冷戰,可是男人的確對她越來越冷淡了。每天早上,她起床時,他已經上班走了;晚上他下班回來,不是抱著一摞報紙看個沒完,就是躲在書房里下象棋。他們的交流大多是:“吃什么飯?”“炸醬面。”“今天下午你去接孩子吧?”“好。”“你媽今天打電話了。”“嗯。”“下水道又堵了。”“我去修。”……
以前,當然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他們新婚,日子是蜜里拌油的黏甜——她做飯他就在旁邊洗菜:看電視時她的頭要枕在他的胸前:她寫字他也坐在身邊,她抗議,說他在身邊自己寫不出東西來,他就拿本書坐在她身后,看一眼書趕緊再看一眼她,仿佛少看一眼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晚上舍不得睡覺,他們就一宿一宿地說話,好像積攢了八生八世的情緣,終于在這一世燦爛開放了。
可是,他們現在整天都說不上一句話,是太熟悉了吧,熟悉到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的意思。上班下班,吃飯睡覺,生活就是這樣日復一日乏味單調的重復。她不像別的女人那樣喜歡嘮叨,他也不像別的男人貪玩不回家,可是都覺得彼此的感情很淡了,像水一樣。
那天,女人要給一家雜志社交一篇稿子,關于婚姻和愛情的。以前,她是這方面的高手,一個細微的情節、一句無意的話都可以引發出一個動人的故事。可是那天,女人在電腦前整整坐了一上午,卻一個字也沒寫出來。她覺得她的心和她的生活一樣,干澀平淡。她的激情呢?她潤澤靈動的思維呢?難道八年的婚姻,已經耗干了她所有的激情嗎?女人的心里有了恐慌。
一整天,女人焦躁不安,像只絕望的鳥,隨時都可能迎著墻壁,一頭撞上去。女兒放學回來,聞著香味。跑到廚房里看她攤煎餅。女兒拿起一塊煎餅,一邊貪婪地吃一邊夸贊:“媽,今天的煎餅真香!好久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餅了。”其實她的餅攤得并不好,因為心煩意亂,把煎餅攤得支離破碎。可是女兒的夸獎還是讓她展顏悅心,笑罵道:“傻丫頭,就知道哄我!”女兒拍著手笑:“媽,你笑起來真好看。”然后又悄聲地說,“我們老師說,每天夸人一句話,幸福和快樂就會翻倍。你看,還真起作用了呢……”
女兒出去玩了,她卻怔在那里,仔細回味著女兒的話……晚上,男人回來,她主動迎上去,接過他的包,嘴唇嚅動半天,才說:“你昨天裝的系統真好用,電腦速度快多了……下了部電影,才用了二十分鐘。”說完,她竟不自然地紅了臉,她覺得自己夸贊的話干澀沒有感染力,男人一定會以為她是故意討好他。男人有些意外,呆了呆,笑了,問:“今天做什么好飯呢?真香!”
那天晚上,男人吃完飯后主動洗碗拖地,又去修壞掉的浴霸。她在下面忙亂地給他遞鉗子、扳子、螺絲刀,用崇拜的目光看著這個男人。女兒不時夸張地喊道:“爸爸,你好能干啊!”男人越發驕傲,笑得志得意滿。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時男人已經上班走了,洗臉臺前她的牙刷上擠好了牙膏,杯子里的水還溫著,餐桌上有煎好的蛋和濃香的小米粥。她慢慢地喝著粥,如同品嘗著她的幸福,心愉悅而歡欣。那以后,她開始毫不吝嗇地夸獎這個男人——在朋友間,在博客上,在文章里,當然,更多的是當面夸他。她說,你居然一口氣背我到七樓,親愛的你太厲害了!她說,我喜歡吃你做的紅燒排骨,比外面的好吃多了。她還說,你理了這個發型帥多了,以后一個人不準上街,被美女搶走了我怎么辦……
男人明顯變了,會突然去接她下班,帶她看一場電影:會出其不意地送她一束花:會繞很遠的路去買她愛吃的芝麻餅:會意外地買下她一直喜歡的相機送給她,帶她去公園里拍牡丹:朋友到家里來,男人也會毫不吝嗇地夸贊她——文寫得好,菜做得好,花養得好,仿佛他前世修行了千年,才有幸娶到她這樣賢惠能干的妻……男人變得浪漫而溫情。
他們又回到了新婚時的甜蜜,把每一天都當作蜜月來過,男人發現他的女人越來越神采飛揚、優雅美麗了,女人發現她的男人越來越溫柔體貼、風度翩翩了。別人追問他們幸福婚姻的秘訣,她燦爛地笑著回答說:“記得夸夸你的愛。”
責 編 吳 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