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8年,西安古城,一個潮濕悶熱的盛夏之夜。凌晨1時許,國民黨天水行營主任蔣鼎文家的門開了,走出一個推自行車的高大男子。到一街口正欲拐彎,一輛小汽車攔在中間。騎車人剛下車,道彎里暗處立即躥出幾個黑影,始料不及的騎車人來不及掙扎,就被架上了汽車。
騎車人是誰?后來人們才知道,他即是曾任國民革命軍前敵總指揮政治部中將主任、時任中共第十八集團軍少將高級參議、西安辦事處主任的宣俠父。他是蔣介石親自下令秘密殺害的中共最高級別的領導人!
蔣介石為什么如此害怕他而采取這種極端的手段?
黃埔最“牛”學生:唯一被蔣介石勒令退學的肄業生
宣俠父,原名堯火,號劍魂,浙江諸暨人。他說起話來干脆儒雅,對人熱誠,極有人緣,但要是認起死理來,十足的犟脾氣。
1920年夏,宣俠父以總成績第一名自浙江省立甲種水產學校本科畢業,公費入日本北海道帝國大學學習。1924年,受中共派遣,他報考黃埔軍校,成為第一期學員,這一年他二十五歲。
宣俠父言語不多,但言必中肯。開學典禮上,校長蔣介石給學生訓話,振振有詞。會一散,宣俠父便對同學羅金五說:“蔣介石像個新軍閥。”
不久,宣俠父就被蔣介石叫進了辦公室。蔣介石一向有“伯樂相馬”的習慣,許多同學都很羨慕宣俠父的“好運”。
宣俠父進得辦公室,行禮后筆直地站在那里。
“你說我像個新軍閥?你知道軍閥是什么嗎?”蔣介石冷冷地問。
“一切不問,要求下級絕對服從,就是變相的軍閥。”宣俠父毫無懼色。
蔣介石不禁打量起這個諸暨小老鄉:個子高高的,面孔黑黑的,有股子勁兒,是個人才。他把宣俠父“熊”了一頓,說了句“下不為例”,便讓他走了。
1924年7月6日,軍校開學僅二十天,便成立了特別黨部,作為軍校的最高領導機構。經過選舉,蔣介石、嚴鳳儀、金佛莊、陳復、李之龍五人當選為執行委員,兼任監察委員。對于自己的當選,蔣介石當然是滿意的。但不舒服的是,除了自己,其余四人全是有共產黨員身份的國民黨員,營壘陣線十分清晰。
蔣介石初任校長期間,立場忽左忽右。他一方面主張以蘇聯紅軍為榜樣,贊同黃埔設立黨代表,實行政治工作制度;另一方面又熱衷中國古代帝王和軍閥的治軍方式,企圖建立效忠于個人的軍隊。
接著要成立各區隊的黨小組和學生隊分部并選舉干部,蔣介石決定在這個問題上投石問路。7月11日,他以校長、軍校特別黨部執委兼監委的名義,不經選舉就直接指定各學生區隊的黨小組長,并規定黨小組長每周直接向校長書面匯報黨內活動及工作情況。
在當時民主作風還十分濃厚的黃埔,這種軍閥作風引起全校大嘩。被指定為第三中隊國民黨區分部黨小組長的宣俠父,代表全校師生給黃埔軍校特別黨部寫了一份報告,“由校長指定黨小組的小組長,不符合黨的組織法”,“黨部各級組織干部應民主選舉,并進行監督……”
蔣介石鐵青著臉,猛地把手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立即第二次在辦公室里召見宣俠父。宣俠父走進辦公室,規規矩矩地行了軍禮。蔣介石坐在那里,陰沉著臉,用手指輕輕彈著桌上的報告:“這名單不是我個人決定,是有關人員共同斟酌決定的。你不是也在其中嗎?”

“對被指定的人選,我沒有意見,但產生的方法違背了黨的民主制度精神。”
“你這是存心挑剔。趕緊收回報告,我可以不加追究。”
“應不應提意見,責任在我;接受不接受,權在校長。”宣俠父筆直地站著,毫無懼色地再次陳述自己的觀點,“暗中匯報是把黨的基層組織變相地化作了私人手里的工具,成為強權下監視同志的特務機構。學生認為,這與孫先生的三民主義是相悖的…… ”
蔣介石終于忍不住了,他騰地站起來咆哮:“夠了,我是校長和黨部委員,用不著你來給我講三民主義。作為學生,就要遵從師長。”蔣介石道理講了一大簍子,要宣俠父認清形勢,要知悔改,最后將宣俠父關進禁閉室,命令他三天之內寫出悔過書。
兩天之后,蔣介石讓學生隊長問他寫好悔過書沒,宣俠父依舊說:“這是革命的黃埔,根據黨的組織法,學生可以批評校長。就是關我三年,我還是這個觀點。”
蔣介石不再說什么,拿出一紙手令交給隊長。手令上寫:“該隊學生宣俠父,目無師長,不守軍紀,再三教育,堅拒不受,著即開除學籍,即令離校,以申校律、整校風。中正。”
隊長不敢多言,準備回隊。這時,抱著最后一絲“挽救”人才想法的蔣介石交代隊長:“給他最后的機會。如在三天之內愿寫悔過書,你連同手令一同交來。”
在這三天中,由總教官何應欽領銜的上尉以上的教職員,共同請求蔣介石從輕處理。蔣介石說:“學生與校長發生抵觸,你們不站在學校立場上要求學生認錯,卻要求校長低頭。簡直聞所未聞!”
何應欽無言以對,只得打電話給在廣州的校黨代表廖仲愷,請他來學校調解。(造化弄人,一個月后,周恩來才來到黃埔軍校。)
可沒等廖仲愷開口,蔣介石先說:“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是治軍之道,我校長可以不做,但絕不能姑息縱容。”
廖仲愷只得找來宣俠父,勸他顧全大局,提出替他取回報告,當做撤銷,就此結束此事。宣俠父寸步不讓:“個人事業前途事小,建立民主革命風氣,防止獨斷專行的獨裁作風事大。”
第四天,宣俠父憤然離開了黃埔,臨走時,給同學留言:“大璞未完總是玉,精鋼寧折不為鉤。”
宣俠父從此大名鼎鼎。雖然在黃埔軍校只待了三個月,卻成了黃埔史上最“牛”的人物:蔣介石對黃埔一期生愛護有加,輕易舍不得處罰,而宣俠父卻是唯一被蔣介石開除的黃埔一期生。
“一張嘴頂兩百門大炮”:蔣介石眼中的“慶父”

1935年5月,日本攫取了河北、察哈爾二省大部分主權,國民黨營壘也在進行新一輪勢力重組中,情況雖然復雜,但從總體來講,“左派”力量稍占優勢,上層統戰工作此時顯得尤其重要。
在香港擔任中共華南工委書記的宣俠父決定“上門認師”,首先抓住威望最高的李濟深,在抗日和反蔣這兩點上,促進各黨派聯合,聯合兩廣、西南、西北的地方勢力,擴大抗日陣線。
李濟深公館寧靜的書房里,當年的黃埔軍校副校長,仔細打量著這個當年走得太急、他還來不及認識的肄業生:年齡不大,但反應敏捷,見識卓遠。他第一眼就深深喜歡上了這個青年人。何況宣俠父身上還有個廣為流傳的民間傳聞,李濟深不會不知。據說當年,馮玉祥為了搶奪人才,硬是用兩百門大炮,從孫殿英手上搶來了宣俠父。雖然這實屬民間的“口頭文學”,真實程度無法考證,但是生動且流傳甚廣,當時大半個中國都知道。
宣俠父向著李濟深行了一個軍禮,恭恭敬敬地獻上一杯茶——這是認師禮,才開口說:“我是一個共產黨員,現在同黨失掉了關系。目前日軍長驅直入,民族危機日益深重,我希望能在校長領導下,做一點抗日工作。將來我找到了黨的關系,還是要回到黨的隊伍中去的。”
宣俠父的態度真誠懇切,李濟深更加喜歡。
就這樣,這個當年被蔣校長趕走的學生,今天又被李校長“認”了回來,而且當上了李濟深的秘書。西安事變時,宣俠父正在李濟深處,幫李濟深草擬了對西安事變的通電,支持共產黨對西安兵變的處理。乃至宣俠父犧牲后,李濟深還在懷念著這個“很能干”的秘書。
7月,在抗日和反蔣的旗幟下,中華民族革命大同盟成立。李濟深是大同盟的靈魂,宣俠父則兼不管部部長。
1936年,李宗仁、白崇禧提出組織一個反蔣抗日的聯合政府。大同盟派出以李濟深為團長的五十多人代表團赴南京。南京各界聯合政治代表團舉行盛況空前的歡迎大會。李宗仁、白崇禧先后發言,中心是“收復失地,焦土抗戰”,一個比一個調子高。

正當群情激奮、抗日聲浪一陣高過一陣時,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擠到主席臺跟前。為首的劉廬隱和廣西大學一名右派學生,一上臺就高喊:“我們現在是國民黨政府,國民黨政權是用血換來的,聯合政府想取代國民黨政府,必須用血來換取。”
宣俠父坐在主席臺上,意識到這是一場雙簧戲:李、白口頭上喊反蔣抗日,又借右派之口發表反共言論,給蔣介石暗送秋波。
當夜,李、白舉行宴會答謝南京各界人士。輪到宣俠父敬酒,他面朝各界嘉賓,即席講話:“在今天,誰反對建立聯合政府,堅持一黨專政,誰就是反對抗日;誰堅持反共剿共,誰就是幫日本人的忙。反共口號,就是漢奸口號!”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李宗仁、白崇禧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宴會散場后,有人問宣俠父:“在這樣的場合講這樣的話,是否太厲害了?還是要給主人家一點面子呀!”
宣俠父微微一笑:“是個別人的面子重要,還是全體中國人的面子重要?是現在大家歡歌笑語重要,還是將來我們不當亡國奴重要?我沒有更多的話,講一句就要有一句的分量!”
第二天,南京各大報紙紛紛報道了宣俠父的發言。蔣介石在他的官邸里忍不住回想一連串不快的往事:正是這個人,隨西北軍西征甘肅時,多管閑事,給自己惹來很大麻煩;正是這個人出力出錢又出人,襄助上海“左聯”,那一篇篇文章比槍戳著他還厲害;正是在宣俠父等人的煽動下,自己的“義兄”馮玉祥,成立起什么抗日同盟軍,幸好自己及時解決了;曾引起中日關系緊張的日本天皇特使北平遭槍擊、一死一傷的事件,雖然是軍統平綏頭目馬漢三帶的頭,而有關情報顯示馬漢三從西北軍時起就同宣俠父接觸密切;已被自己處決了的吉鴻昌,也是被此人鼓動而背棄自己、轉投共黨;逃脫軍統通緝刺殺的宣俠父,化身記者進入特科活動,寫出紅軍長征的真實報告,以確鑿的事實戳穿了南京當局的種種謊言……
這些情形,總是讓蔣介石頭疼不已,一直維持形象的他氣得直哼哼:“又是這個又臭又硬的宣俠父,走到哪里,都與我作對,拆我的臺!”對于宣俠父,從黃埔到現在,蔣介石意識到“慶父不除,魯難未已”,他臉色鐵青,又砸碎了一個茶杯。
“砸不爛、敲不碎的銅豌豆”:國民黨西安行營最頭痛的人
西安事變之后,蔣介石借機擠走東北軍、西北軍,西安軍界成了蔣校長的黃埔系天下。天水行營主任蔣鼎文是黃埔一期的隊長,帶兵大將胡宗南、董釗等都是黃埔一期的學生。為了在黃埔系中開展活動,1937年2月下旬,周恩來、葉劍英特意招來宣俠父。
起先,宣俠父擔任周恩來的副手工作。但周恩來要將主要精力用于同西安、南京、杭州、廬山等各地國民黨高層的談判,黨聯系西安各階層代表的工作,著實難以兼顧西安的統戰工作。宣俠父自然被推到了統戰一線。全面抗戰開始后,林伯渠來到西安擔任中共駐陜代表,周恩來親自提名,宣俠父為西安八路軍辦事處主任,旋即被任命為第十八集團軍高級參議。
根據黨中央的指示,宣俠父四處宣傳統戰:太原閻錫山,南京李宗仁、白崇禧,武漢馮玉祥,一大批國民黨上層人物都領教了他的“鐵嘴”。
對于共產黨見縫插針式的抗日宣傳,國民黨當局感到恐慌,甚至對宣俠父也有點“談虎色變”了,國共合作的“大好局面”也顧不得了。1937年冬,國民黨西安當局接連兩次查封《解放周刊》西安分銷處。
宣俠父徑直找到西安行營主任蔣鼎文。蔣鼎文推說是下面人干的。宣俠父一字一頓地說:“外界傳聞是蔣主任下的手令。我手上雖有幾份東西,但我不相信蔣主任會做這種事。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誤會。”蔣鼎文臉一紅,勉強開口:“我一定讓有關方面調查清楚,一定!”
不久,西安當局釋放了分銷處被捕的工作人員,歸還了沒收的七千多份雜志。分銷處恢復了營業,還擴大了若干訂戶。《解放周刊》終于在西安站住了腳跟。
蔣鼎文是宣俠父的諸暨老鄉,又是工作的第一對手,他深知宣俠父的厲害。宣俠父每天來為八路軍討要軍需物資,那份韌勁和“執著”精神,弄得他焦頭爛額。因為他不想給,但在抗日的旗幟下,嘴上又不能說不給。實在拗不過而批一點時,自己又要受上峰的責罵。他曾氣鼓鼓地對人說:“真是個甩不脫的口香糖啊,不把他除掉,西安非出亂子不可。”
80年代末,暗殺執行者透露當年細節
對于宣俠父的死,國民黨高層一直嚴加保密,幾十年來撲朔迷離,眾說紛紜。直到1988年,原軍統西北區長張嚴佛的回憶文章披露暗殺真相,事情才大白于天下。
1937年,宣俠父一到西安,就成為軍統局西北區的重要關注對象。通過軍統局,宣俠父的名字總是縈繞在蔣介石的耳邊:宣俠父教唆楊虎城舊部反對中央,煽動學生去延安;宣俠父以黃埔同學關系與機關、部隊軍官拉關系,散播共產主義思想毒素;宣俠父“公開指摘中央,誹謗委員長”;宣俠父指揮共產黨地下組織進行陰謀破壞活動……
“慶父”不能再留,蔣介石最后的手諭下達了:秘裁宣俠父!
蔣鼎文接到蔣介石密電,久久無語。盡管早在意料之中,實際上他對這個老鄉還是十分欣賞的。但各為其主,他還是提筆簽了給行動組長徐一覺的手令。
徐一覺回到四科辦公室找李翰廷等人研究執行辦法。為了確保秘密,他們決定于深夜在城內執行。李翰廷說,西安城內東南角城墻邊下馬陵(又叫蝦陵),最為偏僻。附近沒有老百姓住宅,有一口五六丈深的枯井。暗殺后,可以把尸體投下枯井掩埋,神不知鬼不覺。
7月31日,天異常悶熱,是一場大雨的前兆,整個西安城灰蒙蒙的。
因為宣俠父的行動無法掌握,蔣鼎文偽稱物資調撥之事一定要與宣俠父面談,打電話約好當晚在自己后宅門公館(距離八路軍辦事處約一公里)見面。暮色中,宣俠父如約去了蔣公館,卻被蔣鼎文拉去看球賽。看完球,又一同回到蔣公館吃宴,直到次日凌晨1時才脫身離去。
凌晨1時,正是和徐一覺預先約定的時間,一張黑網收網了。一切按計劃進行著:宣俠父騎車剛到軍統的預謀地點,徐一覺等將他架上汽車,立刻用浸了麻藥的棉花堵住他的口,李翰廷、徐一覺同時下手抓住他的咽喉,套上繩索,兩邊拉緊,立時斃命。
汽車鬼影一般開往下馬陵枯井旁邊,李翰廷等把宣俠父的尸體從汽車上抬下來。徐一覺無意中最后看了一眼攪得西安惶恐不安的宣俠父,只見他怒目圓睜。徐一覺哆嗦了一下,忙令人去撫宣俠父眼皮,但怎么也閉不上,只好罷休。
丟下井之前,徐一覺不忘最后揩一點油水,在宣俠父衣袋內搜出一塊金質懷表和一條金表鏈,急忙揣在懷里,私吞了。宣俠父的尸體被投下枯井后,執行組員們匆匆忙忙地倒下四五筐土算是掩尸滅跡,還在上面種上樹。
八路軍西安辦事處主任宣俠父就這樣神秘失蹤了。
延安的中共中央和周恩來三次直接發電國民黨中央,向蔣介石要人。蔣介石耍起了無賴,一概否認。
10月,因徐一覺獨占了殺害宣俠父獎金的一半,國民黨西北行動股長直屬組長王敏之要求軍統“秉公處理”,無意中泄露了這個天大的秘密。
從西安警察局偵緝大隊的內線,共產黨方面得知宣俠父已被暗殺,立即強烈要求蔣介石答復并嚴懲。見事情無法再遮掩,蔣介石不得不坦白了:“宣俠父是我的學生,多次背叛我,是我下令殺掉的。”
“抗日怪杰”被害,
真正的謎底在胡宗南
張嚴佛等軍統人員只知道是蔣介石下令秘裁宣俠父,卻不知蔣介石下狠手的深層原因。這個內幕,共產黨方面也長期未予披露。實情是——長期以來,中共圍繞胡宗南做過許多文章!蔣介石秘裁宣俠父,主要是怕他策反胡宗南。
蔣介石對槍桿子向來把得很緊。紅軍改編為八路軍、新四軍,蔣介石不接受共產黨提出的各師干部名單,非要由自己來任命,試圖通過這種手段來拉攏八路軍將領。對于自己的部隊,蔣介石更是看得牢牢的。胡宗南在西北反共,卻享有美國運來的打日本的裝備。蔣介石在關愛之余,也不大意,布置秘密監視。
宣俠父雖是被蔣介石趕出黃埔的,但這種特殊的背景,有時竟也讓其他人莫名地生出某種說不清的感情來,有慕名,有敬佩,有神往……宣俠父因此與蔣軍內部很多高級軍政人員,不僅混得個“臉兒熟”,甚至是“骨里熱”。
1937年8月下旬,為推動胡宗南積極抗日,宣俠父由西安到達杭州,被待若上賓。面對胡宗南的抗日意愿,宣俠父闡述了對提高部隊軍事政治素質的見解,提出了游擊戰爭的建議。
胡宗南覺得耳目一新,請宣俠父寫一篇游擊戰專論。宣俠父對這個問題思慮已久,他雖然從沒打過游擊戰,但平日里對毛澤東抗日游擊戰術很感興趣。用了一個通宵,他就交出了《游擊戰爭概述》一稿。胡宗南閱后,驚嘆不已,當即批準印發部屬閱讀。隨后,西安《救亡周刊》全文發表,引起了軍事界的稱道。
《游擊戰爭概述》一文使胡宗南嘆服了,想把宣俠父拉進自己中軍帳,還許諾“職務任挑,至少是個中將”。
宣俠父微笑道:“早年在馮玉祥那兒,我就是個中將了。現在怎么也要升升吧!我久未領兵,無意當官,只想做點自己能做的事。倒是你,當官就應該像林則徐,領兵就應該像關天培,為的是民族,對得起百姓。”
淞滬抗戰失敗后,胡宗南在西安籌辦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七分校,又找到宣俠父一起再創黃埔輝煌。宣俠父拒絕了。胡宗南仍不死心,一次借同學聚會之機,表示可以向校長推薦他出任軍隊政治工作廳廳長。
宣俠父還是微微一笑:“就算蔣校長寬宏大量,我大概也沒這個福分,要我當國民黨的官,去做不利共產黨的事,我可做不來。其實,只要不附任何條件,我干什么都樂意,當戰士拿槍桿子上前方打仗都可以!”胡宗南碰了個軟釘子,從此再不拉宣俠父到國民黨去做官了。
胡宗南與宣俠父的交往,蔣介石都看在眼里,引起了他極大的不安。蔣介石向來視黃埔生為第一嫡系,本想爭取宣俠父為己所用,反而被宣俠父趁機利用。胡、宣往來過密,蔣介石覺得有失去胡宗南的危險。
他寧冒破壞國共合作的風險,也決不容他人染指自己的槍桿子!留虎為患啊,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宣俠父就這樣轟轟烈烈地走完了他年僅三十九歲的人生路。1945年,中共七大為他召開了隆重的追悼會。
他身前:健如奔馬健如牛,奮斗廿年未得休。
犧牲后:大璞未完總是玉,精鋼寧折不為鉤。■
(責任編輯/譚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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