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芝老了

“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意昏沉。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這是愛爾蘭著名詩人葉芝28歲時，寫下的一首廣為流傳的抒情詩——《當你老了》的第一節。這首詩是愛情的種子在詩人心中發芽后，詩人特地為心愛的少女茅德·岡所作。

此前4年，詩人經朋友介紹認識了時年22歲的少女茅德·岡。當時正是愛爾蘭的一個明媚的春日，蘋果花正吐露芬芳。茅德·岡“佇立在窗前，身旁盛開著一團蘋果花。她光彩奪目，仿佛自身就是灑滿了陽光的花辦。”

葉芝與茅德·岡初次相見。就被她那美麗的身影和優雅的氣質所吸引，并深深地愛上了她。這是一場曠日持久和沒有結果的單相思。葉芝用了19年追求那個令他著迷的女人，直至53歲時，正慢慢步人老境的詩人才不得不與一個景仰他的英國女人喬治·海德·利斯結婚。

當葉芝垂垂老矣的時候，他曾深愛的那個女人也正在時光中慢慢老去，茅德·岡的臉上想來也被時光無情地雕刻，布下了條條痛苦的皺紋。當他們青春年少時，詩人就在《當你老了》的詩作中向那個美麗的少女茅德·岡吐訴袁情。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只有一個人愛你朝圣者的靈魂。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的痛苦的皺紋。”一晃就是50年。葉芝有著永不枯竭的激情。對那個給他帶來如此深的渴望，如此深的痛苦的精神上的戀人，他一直沒有停止追求。當葉芝老了的時候，當他心愛的少女茅德·岡衰老了的臉上布下了痛苦皺紋的時候，他會贏得最后的希望嗎?

1938年8月22日，是一個極其普通的日子。此時的葉芝已是73歲的高齡了，這時離他和茅德·岡初次相遇已近半個世紀，而離詩人葉芝告別這個世界也只有短短的5個月時間。這天下午，葉芝用他那雙寫下了無數詩章的巨手，提筆給茅德·岡寫去了一封短信：“我親愛的茅德·我想請你和你的朋友來我這兒喝茶，星期五下午四點半，四點或稍晚些會有車去接你們的，我一直想見你。你的葉芝。”

葉芝雖追求茅德·岡的愛而不得，但他們一直有友情的聯系。

“我一直想見你。”由此可見，這對真正的老冤家有許久沒有見過一面了。“我一直想見你”，這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囈語!茅德·岡和她的朋友們應邀去葉府喝茶了嗎?我想，她大抵是沒有去赴約的。5個月后，懷著對這個世界的無限眷念，葉芝飄然仙逝，在他的葬禮上，人們沒有看見茅德·岡的身影。

這位摘取了諾貝爾文學獎的大詩人，終其一生也沒有獲取那個他深愛的女人的芳心。據說茅德·岡71歲的時候接受記者采訪，談到葉芝，茅德。岡說過這么一句：“世人會因我沒嫁給他而感激我的。”

世人好像都對茅德·岡這句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卻要真正感謝茅德。岡!如果，如世人所愿，茅德·岡嫁給大詩人葉芝，只不過又多了一個才子佳人的蹩腳故事!茅德·岡沒嫁給葉芝，但還是一個才子佳人的故事，它只不過更有意味，也更有意義。若非如此，葉芝何來終身不竭的創作激情?這是連葉芝至死也不會明白的一個真理。

當葉芝老了的時候，就像《當你老了》的詩中所說的那樣：“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凄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在頭頂的山上它緩緩地踱著步子，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唯其如此，他也才能在臨終的絕筆《在本布爾山下》寫出那英勇而樸素的一筆：“對生活，對死亡，投上冷冷的一眼——騎士呵，向前!”

讓人感懷不已的是葉芝的詩心與熱情，從沒有因年華老去而衰退，這是葉芝身上最為寶貴的東西。當葉芝老了，他仍是一個勇士，一個敢愛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