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到很晚,有點陰冷的格子間,鍵盤啪啦啪啦用搜狗輸入法敲出來一些生硬的文字,表格,或者其他。手機突然嗡嗡震動,每月例行的訊息,比生理期還要準時,通知要還銀子的日子到了,過了,還錢,不然你要被槍斃了。手機被自己扔到一邊,仍然用鍵盤麻木地敲出來生硬的文字,表格或者其他。
自從有了卡,我就過上了“卡胡”的生活。“卡胡”在東北方言里面說的是拮據、庸俗,或者諸如此類。“卡”啦之后,我的日子明顯比之前更加節衣縮食,茍茍戚戚。習慣了在每個高中低檔消費娛樂場所張口就問“可以刷卡么”,等月底拿到裹腳布一樣的賬單后幡然醒悟,已經泥足深陷,無法回頭是岸了。你又不能置之不理,不然你的信用度一降,本來生活已經舉步維艱的你更是因為信用額度不夠無法消費,直接影響到買房、買車、日常繳費等等細枝末節。
卡爺絕對是個跟你交換靈魂的魔鬼,讓你提前快活夠了,后半輩子你就跌進了惡性循環里,你在它設置的公式里迷迷瞪瞪地滾來滾去,有一天你發現,原來你支出的遠遠高出應該付出的,而你不得不為自己的欲壑難填來埋單,這就是因果啊。于是,你無法回憶起來當初甜言蜜語讓你簽單開卡的那個陽光帥氣的經理人,你只感覺他絕對是魔鬼派來“霍霍”你的,這就是我不得不放棄原來清閑卻收入微薄的工作,將自己奴隸一樣地賣掉,一頭摔進格子間里,埋頭為卡債寫一些方正規矩的文字的原因,不得不終日在混濁的空氣里說明書一樣地進行編輯排版,并確保每個字句都得婦孺皆知雅俗共賞。資深編輯曾經意味深長跟我說:“你們太年輕,文字工作是個苦差兒。”我的概念里,為了債務而去做一些討好別人的文字商品,未免有點低三下四,但是每月的催款單子讓我不得不就這么長期低三下四下去。
局外人往往無法理解,常常說“就不能不這么過下去”?對這些言辭你也常常解釋不清,只能敷衍地說“早知如此,我也何必當初”。
漸漸地,這種低三下四讓我習慣、麻木并且影響到我的整個生活,急速發展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情緒,身邊同事朋友也都是這樣一些貌似樂觀的持卡族。這個持卡的人群瘟疫一樣壯大、繁衍、傳播、蔓延,帶動整個社會人群刷卡、還債、利滾利……地產、汽車、通訊、娛樂,或者其他,賬單永遠要比工資條長,你永遠別想回憶起你都用它做了什么。一次,同事小由盯著我的賬單,愣愣地問“你刷彩電了”,成了圈子里流傳很久的一則笑話。
笑話日新,而生活如常,你不得不把每月的工資悉數繳納給銀行,然后在下個月資金短缺的時候,你只能繼續刷,別人眼里你每日珠光寶氣,只有自己明白究竟為了這些勞什子出賣了什么。
好友毛茸茸跟我說:“你可以好好利用你的卡,你這樣刷了之后還錢是很笨的,你著了銀行的道兒了。”她確實聰明,她辦了很多卡,有卡必辦,但從不開卡,而是從中獲得各種禮品,玩具公仔、儲物柜、卡通靠墊、運動水壺,我曾經懷疑她除了內衣褲之外所有家什都是信用卡贈品。她最大的一筆消費,是在超市用信用卡分六次刷了六瓶折扣的礦泉水,這樣子她就不必付很高昂的一筆年費,而因為不知道這個“潛規則”,我曾經白白消耗了一百多塊。
自從聽了毛茸茸的“卡”經,我茅塞頓開。原來這“卡”中是有學問的,一味地揮霍只能陷自己于水火,而像她一樣心思細密地盤算,對我來說也多少有點困難,但是我確實從中感覺到自己的一點“卡胡”和傻,也重新思考了一下我的卡債生活。也許,我應該能找到另外一條八面玲瓏理性消費的道道兒。
原來,我們都是后現代的“卡胡”一族,生活在各自的卡爺陰影下,有些遲鈍,有些算計,有些美好,有些拉雜,有些“欠錢是大爺”的自欺欺人。
在城市北部的一個繁華夜市,陳列著各種小玩意兒,和閨密經常華燈初上的時候徜徉人群里,淘點發卡圍巾胸針之類的小玩意兒,吃吃臨街的路邊攤兒,倒是很有意思。一次,突然發現肉串攤子旁邊臨街的小店,赫然掛著銀聯卡的標志,和閨密指著牌子不禁哂笑,嘴里念叨著“要不要人活了還!”而自嘲之后,我們的“卡胡”生活,還進行得依舊繪聲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