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橋王”的真情告白

香港土木工程署前署長劉正光教授，在其數十年工作經歷中主持過許多重大工程，如香港青馬大橋、香港迪斯尼樂園等。雖然曾身處高位，卻在與筆者的交談中，詼諧灑脫，讓人如沐春風。

青馬大橋留下一生的記憶

《滬港經濟》記者：您作為香港工程界的政府高官與資深專家，有“橋王”的美譽，請談談工作經歷？

劉正光：“橋王”實不敢當，不過，吃這口飯確實有近40個年頭了。1969年我拿到香港政府的獎學金，赴英國攻讀橋梁碩士，1970年返回香港后一直在政府部門工作，從事橋梁工程設計。起初做過比較大的項目是“山道”的天橋設計，是從香港大學沿薄夫林道一直到達海旁，1990年代我開始做青馬大橋、汲水門橋和汀九橋這些大型橋梁，也參與了迪斯尼樂園的基礎工作。

《滬港經濟》記者：在所做的工程中，哪一個印象比較深？最大的困難是什么？

劉正光：其實很多工程都很困難，如果非要說一個的話，那就是青馬大橋。難度其一，是工期比較緊，限期在1997年5月份完工，因為19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需要使用這座橋，而且香港新機場也將啟用，而青馬大橋是通往新機場的唯一通道。難度其二，是經濟原因，當時中英關系并不良好，溝通不足，因而在建設過程中是絕對不可以超支的，以免產生問題。所以公眾壓力也比較大。

我后來想了個辦法，為了減少敏感度，每2—3個月就邀請媒體去任何他們想要去的地方看，提供所有的資料給媒體，讓媒體可以看到現實的進度，看到預定規劃的實施。如果有更改要用額外的錢，這些錢就必須從其它地方省出來。每個月我們都會公布工程進度、花費、工傷情況、質量問題等，做得公開透明。從1997至2008年，這么多年來，橋梁未經過大修，而橋梁的各部分，包括油漆等都與新橋無異，而且在2004年更當選為全國十佳橋梁之一。我們感覺到當初的決策是對的，大家都比較欣慰。青馬大橋，足以成為我這一生的記憶。

《滬港經濟》記者：擔任政府高官這些年，您一定有很多獨到的管理模式和心得，能不能分享一下？

劉正光：因人而異吧。每個人的管理態度是不同的，有緊，有松，各有各的好處。從管理來說，我比較注重互相了解與溝通。我們做事時要嚴謹，注重相互的了解與溝通，確切說并不是“緊”而是認真。對于下屬來說，要他做一樣事情要看他是否有能力做到，如沒有能力也要對方及早提出。每個人都有一個學習的過程，做不好就罵是不公平的，因為有可能是上司沒有說清楚。溝通非常重要，讓下屬明白是對事不對人，這樣下屬才會有進步。無論上司還是下屬如有不明白的地方必須要問，否則會做錯。如遇到非常重要的事情交給下屬做，自己也要參與跟進，不可放松。我的管理心得是：不緊不松，大事緊一點，小事松一點。

良好的心態轉換

《滬港經濟》記者：我們知道您是閑不住的人，退休后也沒有休息，能否談一下您退休后的工作？

劉正光：（笑）我閑下來就要生病。2002年12月30日 我正式退休，但好象退休后更忙碌。2003年初“非典”時期，我當時是香港工程師學會會長，我們自發地做了很多抗SARS的工作。我們在防止病毒通過排水渠道擴散和改進通風系統防止病毒堆積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同時，我們發現SARS期間很多醫院的醫生也感染了，感覺到可能通風系統存在問題，于是我們與香港大學合作設計了一個效果較好的通風系統。這些建議和研究結果都遞交給了醫管局和政府部門，大部分的意見被接納了。

《滬港經濟》記者：那么您現在又在忙些啥呢？

劉正光：在退休后的第18個月，香港政府批準我加入“茂盛（中國）咨詢工程有限公司”，公司主要從事內地工程。在這兩年的時間里，我在內地做了很多的工程。

《滬港經濟》記者：那完全是一個私企了，請您比較一下政府工作與私企工作的區別？

劉正光：呵呵，最大的不同是，以前作為政府官員是等人來找，而現在是要去找人。開始的時候不習慣，以前作為高官，我是在辦公室里等人來找的，而現在是在內地跑。我發現，在內地工作，人際關系非常重要，主要是誠信，有了誠信大家就都會相信我。還有，公信力也很重要，我以前是公務員，公務員有其特殊的公信力。這種公信力對我在內地找項目很有幫助。

《滬港經濟》記者：做高官朝南坐，在私企朝北坐，不知您的心態是如何調整的？

劉正光：其實這是處世觀的問題。如果以前熱衷做官，現在轉型就會有問題，而我還是偏好做學問，做官時比較注重溝通，體恤下屬，所以轉型并不難。我的心態調整得很好，現在有更多的時間做學問，以前在香港大學教大跨度橋梁這個課程，現在內地如中南大學等幾所大學講課，還是清華大學的兼職教授，非常充實。

做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滬港經濟》記者：聽說您目前在香港與內地交流方面，還在樂此不疲地做著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劉正光：（朗聲大笑）是啊，這件事情很有意義。我們現在主要做的就是香港工程師與內地工程師資格相互承認的工作，即與內地簽署工程師資格相互承認之合同。在香港工程師學會有一個專職的小組，我是組長。

在內地建造大型樓宇需要一級注冊結構工程師簽字，而在香港則是需香港工程師學會結構界別之會員資格。香港與內地的結構工程師和專家組在研究香港與內地大學考取專業結構工程師資格的課程，互相做一個比較，看內地的結構工程師如何考進香港工程師學會，香港的工程師如何取得內地注冊一級工程師資格。比較發現，在大學所學習的課程是類似的，主要區別在于內地的工程師在專業技能上比較專一，大部分一級注冊結構工程師在設計院等單位工作，其理論上比較專注，但工作面比較窄，一級注冊結構工程師很少去工地，在工程管理方面也沒有參與；而香港的結構工程師在做完設計工作后需要到工地進行實際的監管和工程管理工作，相對而言工作面更廣一點，但是卻沒內地那么專注。

專家小組感覺兩地的工程師互有長處，經過培訓應該可以做到互補。這項互相認可工作已經有3 年時間了。到目前為止香港有超過200人考到了內地一級注冊結構工程師資格，在內地也有近300人通過考試考到香港工程師學會會員資格。香港工程師學會會員資格在很多國家與地區得到承認，內地很多優秀的工程師，通過這個途徑可以在國際上尋找發展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