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山居圖傳奇

《富春山居圖》是元代著名書畫家黃公望膾炙人口的一幅名作。黃公望將此圖題款送給和自己同游富春山的無用和尚，《富春山居圖》便有了第一位藏主，從此開始了它在人世間600多年的坎坷歷程。

《富春山居圖》作成之初，無用和尚就“顧慮有巧取豪奪者”。不幸被他言中，明成化年間，沈周擁有了這幅佳作，他請人在此圖上題字，這人的兒子謊稱畫作遭竊，將這幅畫私藏了起來。后來此圖又出現在市上高價出售，敦厚的沈周既難于計較又無力購買，只得背臨一卷以慰情思。之后此畫又經樊舜、談志伊、董其昌、吳正志等多位主人。

清順治年間，吳氏子弟，宜興收藏家吳洪裕得之此畫后，更是珍愛之極。洪裕病危之時，“先一日焚《千字文真跡》，自己親視其焚盡。翌日即焚《富春山居圖》，當祭酒以付火，到得火盛，洪裕便還臥內。”這幅在吳府里已經傳承了三代人，被吳家老少視為傳家寶的《富春山居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丟入火中，就在它即將付之一炬的危急時刻，從人群里猛地躥出一個人，抓住火中的畫用力一甩，愣是把畫搶救了出來，他就是吳洪裕的侄子，名字叫吳靜庵。為了瞞過吳洪裕，他又往火中投入了另外一幅畫，用偷梁換柱的辦法救出了《富春山居圖》。 畫雖然被救下來了，卻在中間燒出幾個連珠洞，斷為一大一小兩段，稀世國寶《富春山居圖》一分為二。

1652年，吳家子弟吳寄谷得到那幅小畫，將此損卷燒焦部分細心揭下，重新接拼后居然正好有一山一水一丘一壑之景，幾乎看不出是經剪裁后拼接而成的，真乃天神相佑。于是，人們就把這一部分稱做《剩山圖》。而保留了原畫主體內容的另外一段，在裝裱時為掩蓋火燒痕跡，特意將原本位于畫尾的董其昌題跋切割下來放在畫首，這便是后來乾隆帝得到的《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因為當年無用和尚曾與黃公望同游富春江，此畫也曾一度被他所擁有，所以后人稱之為無用師卷。值此，原《富春山居圖》被分割成《剩山圖》和《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長短兩部分，身首各異。前半卷《剩山圖》縱31.8厘米，橫51.4厘米。后半卷《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縱33厘米，橫636.9厘米。

重新裝裱后的《剩山圖》，在康熙八年（1669年）讓予王廷賓，后來就輾轉于諸收藏家之手，長期湮沒無聞。至抗日戰爭時期，為近代畫家吳湖帆所得。吳湖帆用古銅器商彝換得了這幅《剩山圖》，珍愛有加，從此自稱其居為“大癡富春山圖一角人家”。 當時在浙江省博物館供職的沙孟海得知后，認為這件國寶在民間輾轉流傳，因受條件限制，保存不易，只有國家收藏，才是萬全之策。于是數次去上海與吳湖帆商洽，曉以大義。吳湖帆得此名畫，本無意轉讓，但沙先生并不灰心，仍不斷往來滬杭之間，又請出錢鏡塘、謝稚柳等名家從中周旋。吳湖帆被沙老的至誠之心感動，終于同意割愛。1956年，這幅珍貴的《剩山圖》被送到浙江省博物館，成為浙江省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重新裝裱后的無用師卷雖然不是原畫全貌，但畫中清潤的筆墨、簡遠的意境得以保留。1652年丹陽張范我轉手泰興季國是收藏，后歷經高士奇、王鴻緒、安岐諸人之手，輾轉經過多人收藏，最終被安岐買到。

1745年，一幅《富春山居圖》被征入宮，乾隆皇帝見到后愛不釋手，把它珍藏在身邊，不時取出來欣賞，并且在6米長卷的留白處賦詩題詞，加蓋玉璽。沒想到，第二年，他又得到了另外一幅《富春山居圖》。兩幅《富春山居圖》，一幅是真，一幅是假，到底哪幅是真跡？

其實，此前乾隆皇帝得到的那幅，是明末文人臨摹的《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后世稱之為子明卷。后人為牟利，將原作者題款去掉，偽造了黃公望題款，并且還偽造了鄒之麟等人的題跋，這一切都把乾隆帝蒙騙了。事實上子明卷仿制的漏洞并不難發現。元代書畫上作者題款都是在繪畫內容之后，而子明卷卻將作者題款放在了畫面上方的空白處，這明顯不符合元代書畫的特點。乾隆帝顯然并沒有看出這些漏洞，這卷后人仿造的《富春山居圖》子明卷被他視為珍寶時時帶在身邊，屢屢題贊。

真跡無用師卷的出現，也沒讓乾隆推翻自己的錯誤判斷。他一邊堅定地宣布此畫是贗品，一邊又以不菲的價格將這幅所謂的贗品買下。理由是，這幅畫雖不是真跡，但畫得還不錯。為此他還特意請大臣來，在兩卷《富春山居圖》上題跋留念。來觀畫的大臣無一例外地歌頌了皇帝熱愛藝術、不拘泥真偽的廣闊胸懷，可誰也不敢點破：這幅畫它本來就是真跡。在梁詩正、沈德潛等大臣的附和下認定后者是贗品，編入《石渠寶笈》次等，并命梁詩正書貶語于此本上。直到1816年胡敬等奉嘉慶帝編纂《石渠寶笈》三編，《富春山居圖》始得正名被編入，洗去塵冤。

不管乾隆帝的鑒定結論何等荒謬，安岐所藏的《富春山居圖》真跡確實從此進入宮廷。就在這座乾清宮里，它被靜靜地存放了近200年。 20世紀30年代(1933年)，故宮重要文物南遷，萬余箱的珍貴文物分5批先運抵上海，后又運至南京。文物停放上海期間，徐邦達在庫房里看到了這兩幅真假《富春山居圖》，經過仔細考證，他發現乾隆御筆題說是假的那張，實際是真的；而乾隆題了很多字說是真的那張卻是假的，推翻了先人的定論。而今，這真偽兩卷《富春山居圖》都存放在臺北故宮博物院，共同見證著中國書畫收藏史上的一段笑談。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