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朵小紅花

艾未未今年獲得CCAA（中國當代藝術(shù)獎）終身成就獎之后，有點埋怨地說：這別人非得問我，得了終身成就獎，你怎么還好意思活著呢？“我小時候覺得世界上最好看的東西就是老師在作業(yè)本上扣的小紅花。”他說。顯然，他沒有靠近過諾貝爾。

人人追求獎，在孩子時就這樣，老師的一朵小紅花往往讓他們開心半天，到你長大了，小紅花就不夠了，為什么這樣呢？麥克阿瑟研究獎計劃的負責人丹尼爾· 素克羅或許能帶給我們一些啟發(fā)，他在說到為什么麥克阿瑟這樣一個旨在發(fā)給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天才的獎項，從來不垂青商業(yè)界時，說：“對于商業(yè)界的最佳構(gòu)想，市場是很有效的支援系統(tǒng)。而對于我們要頒發(fā)的這些人，激勵他們前進的動力和報酬是不同的。”簡而言之，商業(yè)界是另外一個系統(tǒng)，我們這些大部分入了商業(yè)界的人，自然就有錢和工資勉勵，用不著獎來撫慰了。這個回答也對，但是我總覺得有點委屈，雖然我喜歡錢，但是小白領(lǐng)也想要獎吶！那么，獎，到底代表著什么？

NOW PEOPLE COUNTRY 生涯別國獎首先不是“獎金”，獎是認同。

認同，是一個獎是否有威望的基礎。正是因為“認同”，所以這個世界上最famous 的獎，一定不是獎金最高的，而是獎頒得最好的。因此，世界上目前最好的獎，與其說得獎人了不起，不如說頒獎人更棋高一籌，所謂“千里馬易得，伯樂難求”，各種獎項簡直就是評選人與獲獎人的賽跑，能把當初小小一張遺書經(jīng)營到現(xiàn)在地步，我們必須要好好介紹一下各種獎項背后的難點了：

·發(fā)給“誰”難：

如果說類似諾貝爾生物獎、化學獎，還相對比較好評，因為評選的是成就，對于評選“各個領(lǐng)域的創(chuàng)造性人才”的麥克阿瑟獎，尋找標準顯得就有些難了。“我們尋找的人不但要有智力，還要有膽識過人、熱誠投入、韌性十足及堅毅不拔等特質(zhì)，會努力構(gòu)思新事物，并嘗試用新穎的方式把東西整合在一起。” 該獎的負責人丹尼爾· 素克羅說，他用了一連串難以量化的形容詞，因此，他特地為自己的無法量化找了個說法：“我們是刻意保持模糊的，以為你一旦嘗試明確界定我們要找的人，就喪失了考量許多不同類型人才的能力。我們得獎人除了物理學家，還有農(nóng)夫、漁夫、鐵匠和護士。”考慮一下要從漁夫界和護士界翻出創(chuàng)造性人才的難度吧！

·發(fā)給“誰”的“什么”難：

知道要發(fā)給“誰”，獎勵他什么，也是獎項和獎項之間一個很大的不同，實際，諾貝爾在這方面走了最大的一條彎路，也怪不了別人，只能怪“阿爾弗雷德”當初的遺囑考慮得不細致，他說諾貝爾獎評選的宗旨就是成就大小，換言之，他獎勵的更多的是過去，這也就是為什么今天諾貝爾越獎評越老，越傾向于蓋棺定論的原因，歷史上甚至好幾次，為了搶在候選人死前頒獎給他，甚至發(fā)生違反公平公正的原則的現(xiàn)象。實際按照阿爾弗雷德的本意，“他是要獎勵那些三四十歲、有才華但缺錢的研究人員，向他們提供相當于一個大學教授15 年的工資，讓他們能夠安穩(wěn)地生活。”這個獎項原是鼓勵更多年輕人加入到科學的隊伍里，若論這個意圖，反倒是麥克阿瑟獎貫徹得比諾貝爾獎強，這個帶有期貨性質(zhì)的獎聲明自己立足的是未來，“我們不會因為某些人過去的成就而頒獎給他們。我們當然重視過去的努力，但是更期許得獎人未來能有杰出的表現(xiàn)。”也就因此，麥克阿瑟這個獎發(fā)給你，你敢不敢拿還是一回事，因為評給未來的獎還意味著你在得到認同的同時，得到了責任，很多人期待著你能憑借這個獎項的幫助，更上層樓，而不僅僅是“安逸的生活”。有意思的是，僅僅是評給過去還是未來的不同，就造就了得獎人和獎項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你把麥克阿瑟生物類獎和諾貝爾生物獎一比，哇塞，真是一邊暮年爺爺，另一邊漂亮媽媽啊！說到過去和未來，普利策新聞獎的現(xiàn)實和他們“評選現(xiàn)在”的原則是分不開的，按照它獎項負責人所說的那樣，評價一個記者，發(fā)給他普利策獎也說明不了什么，因為只是“You areas good as your last story”啦。

·“為什么”發(fā)給“誰”的“什么”難：

千里馬選得不好，不但直接影響認同感的建立，還會給獲獎者造成困擾，比如瑞典詩人哈里· 馬丁遜，就是在1974 年獲獎之后，由于受到太多的批評以及懷疑“為什么又是一個瑞典人？”

于是在1978 年2 月11 日用一把剪刀切腹自殺的。獎不公正，就失去了認同的高貴性，但是西方人對公平公正的認識卻和我們不一樣，我們都是“公平公正公開”連著說，他們卻認為，要公平公正，絕對不能公開，公開就是給人家舞弊的機會。所以，諾貝爾獎無論是提名人，還是評選人，都是完全保密的，麥克阿瑟獎更神，他們連候選人是誰都不說，很多人都是直接知道自己得獎，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接到電話的時候差點噎到。“我們鼓勵這些參與這個計劃的人保守秘密。甄選人甚至是推舉人和評鑒人，普遍都不愿透露他們在整個過程中擔任的任務。我唯一聽過的一次，是甄選人的身份曝光在訃告上，當時他的家人對他能參與此事引以為榮，所以在他過世后寫了下來。”丹尼爾·素克羅說。

“保密是諾貝爾獎的基石之一。這一點被寫進了遺囑。” 米凱爾· 索爾曼強調(diào)，他是諾貝爾基金會秘書長。諾貝爾有嚴格的評選紀律：評委不得向配偶透露任何消息；每次會議之后，桌上的所有文件全部收集起來送進粉碎機；會議期間他們到附近餐廳吃宵夜的時候，談到候選人的名字時都使用代號。例如2005 年，評委們談話時提到的哈里· 波特，指的其實是當年的獲獎者哈羅德· 品特；評委之間禁止用電子郵件相互聯(lián)系，即使評選結(jié)果公布之后，也不得透露關(guān)于推薦和投票的情況；甚至有一條規(guī)定是獎項頒出50 年內(nèi)，獲選落選信息都是保密的，我想這也是為了讓評委在他們的斯德哥爾摩小屋里討論誰當選的時候，能爭吵得更兇一點吧！不過即便是這樣，風聲仍有走漏的時候，1980 年醫(yī)學獎得主讓·多塞便是在獲獎前一周就得知自己可能獲獎的。到最后時刻，他推掉了在加拿大的一系列講座。結(jié)果投票那天，電話響了。

因為按正常日程安排不應該在家，讓·多塞甚至沒敢接電話，在鈴聲響了11 聲之后，才由太太去接聽。

·“何時”發(fā)給“誰”的“什么”難：

實際公平公正這個東西很難追求，因為就算你克服了國家視角和個人喜好問題（實際這都是不能克服的），你還面臨著“生死問題”，如果一個候選人下個月就要離世了，而另外一個還能活上十界諾貝爾，你把獎發(fā)給誰？安德烈· 紀德就是因為年紀大的原因一經(jīng)提名就迅速獲獎的，因為在他獲獎的前一年的，評委受到了教訓，被提名10 次的法國詩人保爾· 瓦萊里在1945 年終于要給他頒獎的時候，卻提前3 個月去世了。

同樣時機不好和諾貝爾失之交臂的還有法國的馬爾羅，這位傳奇性的大作家1947 年首次提名時只有46 歲，由于太年輕而被認為可以再等幾年，于是讓給了已經(jīng)老邁的紀德。之后他幾乎每年都被提名，但因為丘吉爾在1953 年獲獎后引起非議，評委們發(fā)誓不再頒獎給政府成員，而馬爾羅當時又剛好任戴高樂政府文化部長一職，所以不能參選。

等到他在1969 年離開政府的時候，貝克特和索爾仁尼琴等已經(jīng)如日中天，馬爾羅也就永遠失去了獲獎的希望。

實際上且不論大時機，單是討論他們什么時候通知獲獎者，就很有意思了，“你接到通知你獲獎的電話時正在做什么”是記者必問諾貝爾獲獎者的一道問題，答案千奇百怪，好像我們斯德哥爾摩的通知者故意策劃的一樣，有人正在看牙醫(yī)，有人正在喝啤酒，有人在逛超市錯過了電話，1991 年的化學獎獲得者夏德· 恩斯特則正在飛越太平洋的飛機上，機長接到電話轉(zhuǎn)告了他。

·“怎么”發(fā)給“誰”的“什么”難：

確定候選人是一個漫長而復雜的過程，據(jù)說評選委員會要用8 個月的時間來研究候選人的材料，比如諾貝爾文學獎評委團一共要通曉約十二種包括漢語在內(nèi)的語言，這還不夠，涉及到印第安語和阿拉伯語的時候，他們還要看譯本。

評委們要在夏天讀完5 位候選人所有的作品——真希望他不是多產(chǎn)的作家，諾貝爾獎評委會常任秘書、58 歲的賀拉斯· 恩格達赫爾在擔任評委第一年去楓丹白露度假時，甚至托運了六十公斤行李，全是需要看完的書籍。評委甚至還會就候選人的人品，在周圍人群或最密切的合作伙伴中展開秘密調(diào)查。調(diào)查工作所需的預算費用每年高達350 萬歐元，是基金會第二大開支項目，僅次于發(fā)給獲獎者的獎金。而且發(fā)獎的那一天，真是瑞典皇室盛況的重現(xiàn)，根據(jù)1991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皮埃爾—吉勒·德熱納的回憶，他們“乘坐華麗的四輪馬車，能清楚地聽到馬蹄聲。到了院子里，孩子們舉著火把列隊歡迎。我們有一種置身于19 世紀的感覺。”菜是永遠的皇室風格：頭道菜是海鮮，主菜是馴鹿肉，甜點是冰淇淋。

總之，獎真是越來越難發(fā)了，因為社會在進步，時代在進步，當初立遺囑的時代永不再，就像De Beers 創(chuàng)始人羅德1902 年設立羅德獎學金時，英國還擁有廣闊的殖民地，是世界第一大國一樣。諾貝爾的頒獎者也在艱難地適應：各學科之間相互交叉的程度也越來越深，以后還是有物理獎、生物獎和化學獎嗎？許多科學項目都是由一個課題小組集體完成的，仍是像阿爾弗雷德明確指示的那樣，科學獎必須頒發(fā)給個人，而不能是某個研究小組或研究機構(gòu)嗎？

那些人和基金會已去，但是獎仍在，獎最終會變成什么樣呢？

講獎八卦

·匈牙利科學院院士、科學史學家伊什特萬· 豪爾吉陶伊曾寫過一本書，名為《通往斯德哥爾摩之路——諾貝爾獎、科學和科學家》，其中，他的主要觀點是：幸運的專業(yè)人員也有資格像知識最淵博的人那樣獲得這個榮譽，因為諾貝爾獎是頒發(fā)給某個特定的發(fā)明或發(fā)現(xiàn)的，而很多重要的發(fā)明實際上是由那些資質(zhì)平平的人創(chuàng)造的，他們只是運氣比較好一點而已。人們往往依據(jù)慣性，把諾貝爾獎得主看作是最偉大的科學家，這真是一個大錯誤。

·阿爾弗雷德· 諾貝爾的遺產(chǎn)執(zhí)行人在各國奔波了4 年才把他的財產(chǎn)清算完畢，去除留給他親朋好友的部分外，剩余3300 多萬瑞典克朗，當時合920萬美元，按購買力計算大約相當于2008 年的1.86億美元。1901 年第一次頒獎時單項獎金約為15 萬瑞典克朗，合當時4.2 萬美元，進入21 世紀后增加到1000 萬瑞典克朗以上，2008 年的獎金按匯率換算約為140 萬美元。

·1999 年獲得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的“歐元之父”蒙代爾在獲得近100 萬美元的獎金后，首先修繕了自己在意大利的豪宅，然后再花錢為自己的兒子買一匹矮馬，剩余的獎金又以歐元的形式存入銀行賬戶。2001 年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兩位英國科學家享特和納斯在被問到如何處理這筆獎金時，享特說他要用獎金還清抵押貸款；而納斯卻說，“我知道我已處在男人的更年期，但我想買一輛摩托車。”

·諾貝爾的祭日12 月10 日同樣也是諾貝爾頒獎宴會，那一天遵古制，19 時整準時打開香檳，蠟燭將是大廳內(nèi)唯一的照明光源。1350 位嘉賓都將使用鍍金的銀餐具。晚餐結(jié)束后，客人們將應邀進入一個大廳，在這里所有獲獎者等待國王的逐一召見，每位獲獎者將有幸與國王交談5 分鐘。

·眾多獎項中，名稱和創(chuàng)立者最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就是“奧斯卡”，當初奧斯卡本來叫 “電影藝術(shù)與科學學院獎”(Academy Award)，據(jù)說，1931 年電影藝術(shù)與科學學院圖書館的女管理員瑪格麗特· 赫里奇在仔細端詳了金像獎之后，驚呼道：“啊！他看上去真像我的叔叔奧斯卡！”隔壁的新聞記者聽后寫道：“藝術(shù)與科學院的工作人員深情地稱呼他們的金塑像為‘奧斯卡’。”因此得名，當然還有其它傳言，但經(jīng)考據(jù)，這個最真實。

·1941 年9 月2 日，頒布了奧斯卡獎的所有權(quán)法，規(guī)定金像獎座不得買賣或抵押，如有發(fā)生，學院本部將向出售者索回相當于獎座價格的賠金。還有，如果一項獎有數(shù)人獲得，那么一個以外的獎座均按原價收錢。凡獲獎者，均可得到一條金像項鏈，送給自己的親人。這項鏈上面鐫刻著該親人的名字，項鏈懸著一枚有3.5 公分長的奧斯卡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