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旅散韻

一

一邊是山，水，古村，另一邊，僅僅是你。那高高在上的岑寂，令你不安。你習慣用一種而立之年的目光，從容而略顯憂郁。此刻，你卻不能。默立于青山之巔的吳楚分源處，附讀虹關。那村頭的千年古樟，虬虬蟠蟠，徽饒古驛道，青石依晰，還有那白波浸天的奇妙景致，綠苔青草的通聿橋，都濃濃地將你禁錮在里面，遠望也不能當歸，高歌也不能當泣，唯有“仰享去霨附聽泉”的份了。

二

順虹關之水到浙源，有龍天塔鎮守其間。你被這水所震懾，依然為一種“源”的情緒所困擾。躬腰掬一捧清水，遙望虹關，洗手凈臉，有如膜拜一般。水珠撫過指間，飄落進甘徹見底的星江之中。滄海桑田，商賈碼頭，江水一路生息，滋生的繁榮與文明，怕是這源頭所不能想及的。

立于星江之源，你從掬起的那捧水中，似乎嗅出了順虹關水而來的那棵千年古樟的氣息。或許，那古樟，才是這江水真正的生命之源。

三

登彩虹橋，前后不過半小時，而那陣雨，也僅僅三十幾分鐘。上橋雨下，下橋雨停，這或許是個巧合，但足以使你對這座南宋年間的古橋怦然心動了。

清華古鎮，唐開元二十八年婺源建縣舊址。星江穿鎮而過，這無疑是浙源之水向南的一支了。彩虹橋便臥其上，因襲唐詩“兩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之句而得名。橋為長廊式人行橋，橋基四墩青石迭砌，呈半截船形，橋墩間以木梁橫連，木板鋪就橋面。這都為平常所見，若此，這橋就不足道了。從你上橋收傘的那一刻起，徜徉于寬敞的橋面，便為這椽瓦結頂為廊，廊內設長凳和亭間，兩側圍以木欄的古樸建筑所感動。這橋，不只為行人連通了一條路，而且撐起了一把擋風遮雨的長傘。

那橋頭亭間有義施茶水的孤寡老人，季風潮雨，數百年不輟，只是如今再難覓其蹤了。

四

婺源古村，依山而建，遇水而居，三五座，數十間，疏疏落落，但一色的粉墻黛瓦，風火山墻，顯露出典型的明清徽派建筑特色，掩映在青山綠水間，一片片撲入眼簾。8月22日9時許，你駐足在一個名叫延村的古村口，仿佛停留在一個古老歷史的節拍上。

一條青石路引你走進古村。穿行小巷，那種擠壓而來的歷史，令你有一種壓迫感。婺源產茶，古村經商販茶已有三百余年，村中現有民舍，多為乾隆、嘉慶年間的商賈所建。不曾想，古村亦農亦商，竟是這般活躍與生機。這戶金姓人家，當年就有良田六百畝，又在滬上經營九個茶場。青石門坊，水磨青磚門面，磚雕門樓，花瓦飛檐，還有梁枋、斗拱、雀替、門楣、木模雕刻，令你目不暇接。

村人淳厚又不失商機，對于他們祖先的遺留，仍深懷著一股強烈的執著和守護。古村的榮耀和自信，盡寫在那木紋青石構造的大大的“商”字門面中了。

你在一口道光年間的古井旁，和滬上一群學土建的學子邂逅，心中頓時釋然。

五

那群山羊后面并沒有持鞭的小孩在驅策，卻能有序地躍過一塊又一塊長著綠苔的濕巖，那些山羊從容地自你身旁經過，遠遠近近咩咩叫喚，卻并不上山，只沿綠色的山腳而去。

這山，本名九老芙蓉山，婺源“七山二水一分田”中普通的一座，卻因了朱熹入山祭掃，平添了許多“圣”氣，是當地配享孔廟之尊的文公山了。這羊，還會往山上去覓草么？

朱子在其四世祖墓四周手植二十四棵杉樹，當地邑令派兵守護，“枯枝敗葉，不得取動”。自那時起，滿山的芙蓉樹凈被砍去，鄉人追隨朱子，虔誠地種上杉樹、松樹。歷經八百春秋，所存十六棵參天巨杉，均為朱子所植。

你忽然想起虹關，那棵守護星江之源的古樟，不知為何人所植，又怎能樹蔭虹關上千年？

作者簡介：路野，本名陳宗武，生于1967年，景德鎮市作協會員。有作品散見于《星星詩刊》、《未名詩人》、《星火》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