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暗,我就感到莫名其妙的憂傷。對于這些變化,一定是與我最近無所事事有關。最近我從一個工廠失業,說起來我才干了半個月,這是我的第N次失業,我不知道我為什么經常失業。但每次重新上崗前,我都會想,是不是過幾天他們又不要我了,是的,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了。失業不可怕,我還有糧食可以堅持,可是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了,我該怎么辦?
這些憂傷像蚊子一樣在我的耳邊嗡嗡地鬧著,消磨了我的意志。我變得易怒,動不動摔東西,然后去喝酒,喝完酒后,我看見一群螞蟻在飛快地搬運著我的糧食,我那越來越少的糧食。他們的姿勢很奇怪,看起來像一列火車,而那顆大糧食就是火車頭,轟隆隆地往前開走,穿過了一些隧道,就再沒有出來了。
我此時會抱怨所有家具擺放得不對,于是直起身把所有東西重新擺放,這樣的工作可以維持一整天,干完后我累倒了,就躺在沙發上睡著了,有關我變得富有的夢便一個接一個地到來。我醒來時通常忘了時間,對于肚皮那點東西,我早已厭倦日復一日做著機械動作。我基本上會躺著不動,干嚼完方便面,看著天暗下來,我就莫名其妙地憂傷。
重復地擺放家具,讓我越來越累,但房里越來干凈,甚至可以稱為一塵不染。我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我甚至看不見那一群螞蟻了。看著他們像一列火車駛入黑暗深處,我會抱怨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把他們趕盡殺絕后,我將一個朋友也沒有。當然它們也不知道那些方便面屑是我故意落在地上的。它們不知道,我自己知道,可我為什么還要困在這樣一個毫無意義可言的房間里?
年老的女房東每次經過我房間面前都要大聲說,年輕人,要出去走走,不要老悶在房間里。可是我從未應答,我總是嫌她吵碎了我的夢。我在想,我與她之間沒共同語言,所以不必應答。然后有幾次她以為我死了,把門敲得震天響,我開門時她嚇了一跳。
是的,我躺在床上想,我應該出去走走了,可是應該去哪呢,用什么交通工具?我出門前把房間門的鑰匙給女房東,叫她有空幫我打掃一下,她清楚我房間里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所以不要擔負責任,很爽快地答應了,并且叫我預付了三個月的房租。我跟她說,有三個月的錢我還需要出門嗎?我沒給,我的短褲袋子里只有1000元,這可是我將來的生活費。
我轉身走了,沒看她。她在后面嘮叨著,年輕人出門要注意點。除了這一句,我什么都沒聽見。
可是我要去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到了火車站,問售票員,最慢的火車是哪一趟。她說1905次。我說就買這趟。她說去哪里,我說開哪里就去哪里。
我坐在車站等車,看著人們像一群螞蟻一樣爬來爬去,過于笨重的行李讓他們行動緩慢。我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以為他們跟我都是一樣,是來坐火車的。如果同乘這趟車,我想我們有機會成為朋友,甚至是無話不談的那一種。
火車到站時,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我看到他們無動于衷,而我認為這是不祥之兆。此時我突然看到了他們都在微笑著,那么清晰,那么逼真。
我坐在火車上,看著一晃而過的大片綠油油的麥田,還有一塊塊黃色的油菜花,像是我最喜歡的衣服的顏色。這樣的情景讓我的心情舒爽,聽著火車有節奏地敲打鐵軌的聲音,這無疑是我好久都沒聽到過的好音樂。我一直認為,任何的聲音,如果配上人們內心起伏的心情,都是好音樂,有時是交響樂有時是二胡獨奏,但不管怎么說,我坐在這非常慢的火車上,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兩眼有了光彩。
首先我盯住的是坐在我對面的年輕小姑娘,我斷定她是一個學生,她的隔壁是男生,是剛畢業不久的那種。然后我身邊是個老頭,衣裳整潔。
其實,除了我是一個工人外,還有一個身份,詩人與作家。或許你們無法相信,兩種相差巨大的職業怎么能兼容,其實兩種職業是在做著同一種工作,工人掃看得見的垃圾,作家清掃看不見的垃圾?,F在我作為工人已失業,只剩下另一個身份,這是連我自己也驚訝不已的事情,我還好意思稱自己是作家,我已經想不起來有多少時間沒有發表作品甚至寫字了。但我相信,一直以來我還保持著作家的敏銳與好奇,這樣你就是合格的作家。所以每看到一個人,揣摩他的內心便成了我最大的樂趣??晌腋械接腥さ臅r候經常會失控,把他們內心秘密都說了出來。然后他們提出抗議,我說抗議無效,于是我失去了他們。他們說,你就像內窺鏡,可是你要清楚,誰都不喜歡知道自己有病。我說是我有病,你們留下吧。他們頭也不回,出去時還把門甩得震天響。
火車不緊不慢,節奏出奇的好,溫暖中還帶著江南的潮濕,整個車廂就像一個沉悶的大瓶子,讓人昏昏欲睡。而我正像條蛇,準備開始潛入他們的心底。
年輕的男孩子問身邊的小姑娘:“你還是學生吧?”
“是的,讀了一年?!?/p>
“什么專業?”“國際貿易?!薄昂脤I。我以前也是?!薄澳悄悻F在做什么?”“國內貿易。”“啊?”“都一樣,能賺錢就好?!?/p>
我閉上了眼睛,完全是一種潛入的心態,對他們的談話一點也不關心,因為我早就預知他們的談話。其實我自己還是有點吃驚,我已很久沒這樣做過了,最讓我驚心的是,這三個人竟都是詩人,一個是剛剛開始,一個還在進行,而另一個還未開聲的是退休的詩人。盡管他們披著做貿易的外衣,我還是一下子潛到了他們的心底。我有點沾沾自喜,可為什么每個人內心都是詩人,而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我知道他們終究會現出本來的面目,也許只會在火車上這段時間??雌饋磉@真是一個談詩的好場所,兩邊窗外是優美的田野,山地,火車運行的速度符合人的生理規律。我也剛好想到了一句好詩,睜開眼,一道強光刺了過來,把每個人的五臟六腑照得玲瓏剔透。我想找一支筆,但現在我沒帶,也沒電腦。我不想問他們借,這樣豈非跟他們說我是詩人。于是我借故上廁所,在乘務員那里借了筆,寫下了迄今為止我最滿意的一句——啊,人都是一樣的動物,他們都得吃喝拉撒。
果不其然,我回來的時候,他們正在談哥德,尼采,博爾赫斯,再是于堅,舒婷。我看到他們熱烈地交談著,我身邊的老人的臉上泛著紅暈,那種奪目的光彩一下子讓他年輕了十歲。我很樂意聽到這樣的交流,后來小姑娘提議在結束之前,我們來說一句自己最喜歡的詩句。她自己先說了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旁邊的老人說了毛主席的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那個年輕人叫我也說一句,我說大海里也有花開嗎?他們都大笑起來,可是我覺得自己說得沒錯,我說的是大實話。
然后我說我最喜歡的是北島的,一切都是煙云/一切都是命運/一切都是沒有結局的開始/一切都是稍縱即逝的追尋。他們什么反應我不知道,事實上說完我就睡著了。我不想聽他們說些什么,我睡著不代表我死了,我睡著只是想等他們下車,因為我已不再需要這些,我要出去走走,看看有什么好東西。
火車慢慢地開,當無數春夢掠過我的腦海后,我醒了。天變得很熱,我好不容易睜開雙眼,我習慣這樣半閉眼聽這火車的節奏,它的聲音是多么美,完全是一部交響曲。每一次節奏的停下,我都會煩躁不安,就像此時,我的前后左右空無一人。他們都已下車了吧,去了該去的地方,還是不想去的地方,我無權過問。我只想問,為什么停這么久,為什么他們可以平白無故讓一個人煩躁那么久。我感到尿急,但不允許上廁所,而我是出了錢的,他們怎么可以停那么久,而且不讓我上廁所,這是誰給的權力。這是我想知道的答案。
幾個男人一上車就脫了衣服,光著膀子,露出的肌肉與臉一樣黑。其中一個點了一根煙,我說這里不能抽煙。他說哦,就把煙滅了。我說你這么熱啊。他說大六月哪有不熱的,慢車又沒空調。我說你有病啊,現在是春天。他說你才有病呢,穿這么多。
我大吃一驚,我忽然明白我現在為什么又不想上廁所了。所有的尿一定是全變成了汗,而我還穿著兩件衣服。我現在更加要搞明白的是,我記得上車時是春天,不是三月就是四月,怎么現在是六月了。難道說我記錯了,還是面前這一切都是幻覺?
我也脫了衣,露出與臉一樣白的肌肉,然后往窗外張望。果然外面是一大片稻田,真是水稻,那就是我前面是幻覺了。我看著他們黑色的肌肉,順手抓了一把,是肉,切切實實的肉感。我說老哥對不起啊,你們這是去哪呢?
胖的說,去打工嘛,還能干什么,我們在這里的工地剛剛結束,現在要轉到另一城市。我說想不到我們同行呢。胖的說,你放什么屁呀,看你這一身白得像豬。我說我就是,我天生曬不黑,我一次擔50塊磚,你行不。他說你吹吧。我說那要不幫我向你老板介紹一下。瘦的說,別開玩笑了,我看你像個作家。我像嗎?我問自己。哪里有規定作家就是白皮膚,那白人都是作家了,我說。瘦的認真地看著我說,老弟是落難了吧,想要做這下賤的工作。我說一點都不下賤,至少是自己工作賺錢。胖的說,說的是,可是錢很難拿的,本來就少了,再扣一下壓到過年,平常就沒剩幾個了。我點點頭,胖的說罷拿出一塊大餅大吃起來,然后又從包里找出了一瓶水,卻是可樂瓶里裝著白開水。
窗外的太陽熱度一點點在增加,車廂里越來越熱,幾乎要爆炸。服務員不顧衣裳濕透,顯露出曼妙身材,不斷吆喝著冰飲料要不。我感覺我要中暑了,整個氣都喘不上來。這次冒的一定是冷汗,因為我清晰地感覺到了全身發抖。記得有一次在學校里我中暑了,是同學用自行車載著我去醫院,我在后座上其實根本沒有任何意識,在最猛烈的陽光下也瑟瑟發抖。在醫院我平生第一次掛了鹽水,然后醫生開給我很多胃炎干糖漿,那是種難以下咽的藥,何況我患的并非胃炎。那一次,我清晰地看到了死神的尾巴,它灰色,似有若無,轉過墻角就不見了。這一次我同樣看到了它,在火車的盡頭,它猙獰地出現了。我知道最后是兩個農民工兄弟救了我,他們用最原始的方法掐人中,刮痧,像對待他們以前在工地的兄弟一樣,如法炮制。他們救活了這個與他們像是不同人種的作家農民工,然后他們悄然而去。除了那幾滴汗,他們大包小包一個不剩全挑走了。那時我正睡著,我以為這次我一定會跟他們一起去挑磚或者搭棚,然而連他們也不要我。我醒來之時,他們已睡熟,在我身后的某個城市。
外面的陽光讓人恐懼,讓我懷疑在這陽光下我能堅持多久,可我又抱怨他們這樣不講義氣就走了。一直到底,我沒有想探求過他們心底想了什么,如果我還這樣無恥,那么他們的離開也是正常。他們怎么能忍受一個人看穿他們的心底呢。我想跟他們說,你們很善良,很樸實,偶爾有一些奇怪骯臟的念頭也是人之常情。真的,我一直這么想,因為我也是農民工,只是暫時失業了的那種。
火車在駛向遠方,旁邊已沒了人,我似乎又回到那種半夢半醒的狀態。時常我會瞪著窗外一動不動?;疖囯m然很慢,可我還是看不到景物。要么是我眼睛疲勞了,要么是我的心睡著了,總之我很累,坐了這么長的火車,誰都會累。
簡單地說,我是被一種香氣驚醒的,那種香氣很是熟悉,一定是在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見過。對了,是桂花,這一剎那,我想起了杭州滿覺隴的桂花雨。我仿佛又處在那些桂花的香氣里,不知歸路。
不管在何時何地,我只要聞到這桂花香,總是會想起雨兒,那個在我生命中刻下印記卻離我而去的女人。我承認我的記憶里存在著對桂花香味特有的敏感,這種香味總是讓我的思維深深地陷入困境之中。我總是習慣在這個時節里想起雨兒,我們有著相同的對桂花香的敏感和愛好。雨兒離開我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沉浸在對雨兒懷念的悲痛之中。每一次桂花香氣的迫近,都會使我陷入一股濃重的幻覺中,當初,雨兒就是這么來的。也許這次雨兒正漸行漸近,向我走來。香氣始終存在,我不想睜開眼,我希望這香氣來自雨兒,多一分多一秒也好,她明明知道這是殺死我最有效的武器。
但是不會再有雨兒的聲音,我不知等了多久,香氣沒有散去。我叫了聲雨兒,我很想念你。然后慢慢睜開眼,當然不會是雨兒,我知道不會是的。隨著沉重的懶意漸漸褪去,我可以看清對面坐著的是兩個女人,年紀三十來歲。對于別的我不感興趣,我只用眼光去搜尋香氣的來源。
最終我把目光停留在她的一只行李包上,香氣正來自那里,我死死地盯著,好像要把它看穿。長發的女的說,先生,你看什么呢?我說沒看什么,你這個包怎么這么香啊。先生真是好鼻子啊,我已封得很緊了,難道還漏氣?里面是什么?桂花,我摘的,聽說能去火。我整了整面容,說你們要去哪?我們去L城,我們的老公在那里打工。這是你孩子啊,真漂亮。我是確實喜歡小孩子的,說真心話。謝謝,兩個人雖然是來自農村,但很禮貌。這桂花真是你自己摘的啊,怎么現在有桂花了?現在都快十月了,桂花到處都是,我們家鄉是特別多。
怎么又是十月了,我怎么又睡了幾個月了。我不相信這是真的,但窗外金黃的稻谷,滿天飛起的樹葉告訴我,真的是秋天了。
“我家的那個還沒看過他的親兒子呢,所以這次我帶兒子去給他看看。”短發女人說,一邊看著她的小寶寶,幸福的神情溢于言表。
“怎么會這樣呢?”我全神地看著她,我完全被母子間散發出來的愛的光輝感染了,心變得暖暖的。
“他未出生,我老公就去打工了,在外這么久,來信說很想念我們。他的工作又抽不開身,所以只有我們去了。她一樣,好久沒見老公了,我們這次決定去那里住上幾個月?!彼纳袂闈u漸舒展,越來越開闊,目光又一次投向了遠方,想念的甜蜜在嘴角泛起,像當初的我。
“有人惦記真是好,祝你們幸福。”我說。
她們點點頭,兩個人又自己聊開了。我也將目光投向遠方,遠方是哪里,我又將去哪里,那里有惦記我的人嗎?車外湛藍色的天空悠遠、干凈而明朗,像一塊巨大、單薄而又脆弱的藍色玻璃一樣鋪在火車的頭頂上。
“我等你很久了。”一個女聲從我身后傳來,我轉過頭,遠遠看見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慢慢走到另一節車廂,我想站起身,卻感到全身無力,再回頭,那個女人已不見了。
在不停地睡眠與半睡眠下,我的身體反應越來越遲鈍。那兩個女人在下車后對我說了什么我也記不起,只記得她們兩個帶著孩子快快活活地走了。我有一股沖動,跟著她們下車,如果她們是我的愛人,那有多好啊。然而這個城市沒有等我的人,也沒有我等的人,我下去能干什么,在我的感覺中,這里不會是我的終點,那么肯定會有一個地方是。
我已經有點煩躁不安,火車的速度越來越慢,我并沒有感覺到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相反,我覺得火車正在開往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這讓我害怕,一害怕我就像窒息,臉漲得紅紅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哥哥,你這是怎么了。”是兩個小男孩,好奇地看著我。
“沒什么,你們身上白白的是什么?”我突然放松下來,這是我的本領,在人群中我善于偽裝自己,我看著他們兩個全身雪白,像兩只小綿羊,就忽然放松下來。
“雪啊,外面下得可大了,聽電視上說,是百年一遇?!备叩哪泻⒄f。
“這樣啊?!蔽铱聪虼巴?,玻璃被車廂內的熱氣貼上了膜,看不到外面,我用手一擦,刺眼的,美麗的,浪漫的純白已經遍布了山地丘陵,而且還在不停地下著。
看著兩位稚氣未脫的小男孩,眼神清澈,一臉無邪,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喜歡他們,好想把他們抱在懷里。“這么大雪天,你們兩個要去哪?”
“回家,爸爸說再晚點就回不了家了?!卑哪泻⒄f。
“怎么會回不了家?”我好奇地說。
“你不知道嗎,快過年了,票都買不到,我們過來才玩了三四天,沒想到下這么大的雪,爸爸就叫我們先回去了?!?/p>
“那是的。你倆是兄弟嗎?”
他們點點頭?!拔覀儼謰岄L年在外面打工,我們在家讀書,一年到頭都很少見到。我們這次能見到爸媽就很高興了,而且他們答應我們回家過年。”說著說著他們笑了。
那真是開心的微笑,沒有比看到這笑更能讓人感到滿足的了。“路上要小心點呵,回去好好讀書?!?/p>
“哥哥,你也是回家過年嗎?”高的男孩問。
“哦,不是。我是去一個地方,在哪里我也不太清楚。”我也對自己的答案不太滿意,但我必須說實話。
“你可真奇怪,大人的心思我們不懂。不過,過了這一站,然后穿過一個長長山洞就到終點站了?!?/p>
“快要到終點站了,真的嗎?”我驚訝地問。
“是啊,下站我們就要下車了,如果你找不到那地方,哥,你還是回家吧,要過年了,回家多好?!?/p>
“哦,好的,是的,回家真好,謝謝兩位小弟弟。”我的淚在瞬間泉涌而出,我別過頭,不想讓他們看見。但我自己清楚,我離開了家有多遠。
到站了,他們兩個跟我再見后下了車。我一直注視他們的背影,直至不見。
我想合上眼,可是發現偌大的車廂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怎么也閉不上眼。我拿起行李,走到另一個車廂,也是沒人。我瘋狂地奔跑起來,我找遍了所有的車廂,全部空無一人。
這是為什么,這是什么原因,這到底是怎么了,那些乘務員都去哪了?這么大的火車怎么會只有我一個人,我奮力地跑到最前一節車廂。車廂與火車頭之間被一把大鎖卡得死死的。我用盡所有的力氣在拍門,不斷地號叫著,“停車,快停車,我要回家。”
可是沒有人答應我,除了車輪與鐵軌有節奏的撞擊聲,整個空間一片死寂。
在車廂穿梭了N次后,我很累,我很想睡??晌也幌胨沂箘哦⒅嚧巴?,就在此時,車窗突然黑了,很黑很黑,伸手不見五指。我知道火車進入隧道了,聽那兩個小弟弟說,這隧道很長,我想我不如睡一下吧,等我睡醒火車就開出隧道了。地球是圓的,那么總有一天,它會開回到我的家鄉。
我敢肯定,隧道那邊的天肯定很亮,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