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的人類

王曉冰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表現之一是，無論什么人都會在其一生的很多時候撒謊，有的人甚至經常撒謊。正因為如此，人類在謊言中生活是一件很無奈的事，也會引起很多麻煩和不幸。正如人類自己總結的：一個謊言要靠十個謊言來修補，但最終還是會被謊言擊倒，例如陜西的“周老虎”事件。

職業的需要

根據心理學和社會學的調查，謊言最多的地方是政治領域，最擅長撒謊的人物是政客或政治人物。政治人物說謊的目的既是其工作的需要，又是為了鼓動民心或說服民眾以支持他們提出的方針政策。從很大程度上講，如果沒有謊言，他們就不可能有效鼓動民眾。

例如，當一項目標按幾率判斷只有50％的成功率時，政治人物通常會向公眾許諾說有100％的成功把握。在謊言的鼓動下，可以較多地匯聚公眾的力量，因而實際中可能把成功的幾率增加到60％或更多。所以，政治家決不會在只有50％的幾率時對公眾實話實說。因此說謊便成為政治家的一種職業需要，也是他們的家常便飯。說謊在政治人物看來并非是道德問題，但在公眾看來就是道德問題。

今天，政治家最大的說謊事件就是美國攻打伊拉克之前的無數謊言。總部設在美國華盛頓的新聞公益組織“公眾清廉中心”及“新聞獨立基金”發布調查報告說，9.11事件發生后的兩年內，美國總統布什與部分美國官員曾就伊拉克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的問題，發表935次不實聲明及談話，也即向全世界公開撒謊935次。目的就是一個，讓人們相信伊拉克與基地的拉登有聯系，并且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從而證明美國侵占伊拉克是師出有理。

調查發現，布什與部分美國官員曾在發表演說、簡報、接受訪問的場合中，至少發表532次明確談話，一口咬定伊拉克握有或企圖制造、取得大規模毀滅性武器，與拉登勾結，甚至兩者兼具。

發表不實聲明的包括布什總統、副總統切尼、前國務卿鮑威爾、國務卿賴斯、前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前副國防部長沃爾佛威茨和前白宮新聞秘書佛萊謝及麥克雷蘭。其中，布什發表259次不實聲明，居說謊之首。而鮑威爾說謊254次，位居亞軍。

然而，事實證明伊拉克從未擁有大規模毀滅性武器，也沒有與拉登勾結。結果，布什政府根據刻意散布的謊言引導美國步上戰爭之途。而布什等人的每次說謊都是精心設計的計劃中的一環，達到動員輿論的目的，最后導致美國訴諸戰爭手段。

最新的例子是匈牙利總理費倫茨·久爾恰尼。久爾恰尼代表的社會黨在2006年4月的大選中獲勝，實現了1989年以來匈牙利第一次政黨連續執政。然而，2006年5月他在執政黨內部會議上的一段講話錄音于2008年9月17日被媒體公開。久爾恰尼在講話中承認，為了贏得選舉，執政黨和政府不斷向選民撒謊，謊報政府業績。心理學家和公眾對久爾恰尼選擇撒謊的解釋是，實屬無奈。為了獲得連任，他只能夸大本黨執政期間的經濟成就，用巨額歐盟援助作為爭取民心的法寶。

普通人的撒謊

與政治家相比，普通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因為所有人都說過謊。但是，普通公民的說謊危害有限，而政治家的說謊則可能導致災難。

美國馬薩諸塞大學的心理學家羅伯特·費爾德曼等人所做的調查發現，撒謊其實是一個普遍現象。在一項試驗中，研究人員發現，60％的人在10分鐘的談話中至少有一次撒謊，平均起來有2.92次說的話不準確。當然，盡管人人撒謊，但是，男人與女人的說謊是有差異的。總體而言，男人與女人的說謊不分伯仲，但男人的說謊趨向于讓自己顯得更好，而女性的說謊更可能是讓他人感覺更好。所以，男人的說謊很多是自吹，女人說謊很多是恭維。同樣，性格也決定說謊的多寡。外向的人說謊較多，而內向的人說謊較少。

為何普通人也要頻頻撒謊?原因之一是，人們幾乎是自發性地撒謊，沒有意識到這是其正常社會交往的一部分。在社會交往中，人們為了避免給他人留下很“恪色”的印象，便盡量讓自己的觀點與他人保持一致。所以，在談話中總是屢屢同意他人，以創造社交時的輕松和平和的氛圍，避免發表不同意見，甚至引發爭吵來觸犯他人。于是，很多時候，就會言不由衷，謊話就自然而然產生。例如，當朋友和同事談到旅游，某人說他去過羅馬，講述那里的風光是如何地好，美食是如何地棒，盡管去過的人對那里的風光和飲食并沒有留下什么好印象，但也會隨聲附和。而沒有去過的人甚至會撒謊說去過羅馬，并贊嘆談話者的見解是多么正確。

其次，人人都撒謊的動機是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由于人是高級動物，有著精神上的自尊，也就是面子，一旦人們察覺其面子受到威脅或不保時，就會立即撒謊來解除或對抗這種威脅。

加拿大阿爾伯塔大學的杰里弗·阿戈等人的研究發現，當面子和自尊受到威脅時，會驅使人們對同事撒謊。過去認為，撒謊是容易在陌生人之間進行的，因為誰也不會負責任，更不會去查證，更沒有利益關系。但是，研究發現，人們更愿意對同事撒謊，而不是對陌生人撒謊。

阿戈等人做了一個試驗，向受試者詢問他們買車的情況，然后告訴他們所買的新車比他們的一位同事所買的同樣的車多花了錢。然后再讓同事報出他們買車的價格，受試者可以知道他們多付出了從200美元到2000美元不等的錢(視不同的試驗情況而定)。然后再要求受試者與同事討論車子和車價。當價格差異較小時，受試者趨向于向同事撒謊而不是向陌生人撒謊。也就是說，他們也會向同事說是以同樣的價格買了同樣的車，而不愿說出真相顯露自己多花了錢。

研究人員認為，這種趨向于向同事撒謊的情況說明人們可能是為了公共和私人的面子。當一個人與公司的同事相處時，為了保護自尊，就很容易撒謊。因為這樣可以保護自己的自我形象和顏面，而不會被人視為不精明、不能干。

能容忍的謊言和不能容忍的謊言

一般而言，人們都會認為撒謊是一種不能容忍的道德缺陷，并且一旦有這樣的缺點，就會導致其在社會生活中的舉步維艱，例如很多國家對公民個人信譽所評的等級，通常是公共機構和商業機構共同評價的。

但是，人們也認為，普通人的撒謊在很多時候是可以容忍的，這就要談到普通人撒謊的第三個原因，即遺忘所產生的謊言。

心理學家和志愿者參與一個試驗，讓兩名陌生人共居一室，當其談話時對他們錄像。然后，再分別單獨詢問他們說過什么，以此與錄相進行對照，來驗證他們所說的一切。結果發現，他們所說的與錄相中所說的并不完全一致。

這種情況連受試者也感到奇怪。一位受試者在被問話時說，他對研究人員說的話與在室內對另一位陌生人說的話完全一樣。但是，在看錄相時，受試者和研究人員都驚訝地發現，他后來對研究人員重復的話與他同陌生人所說的話有出入。這就是“謊言”，但可能是無意的撒謊。這類謊言主要是因為記憶原因而讓當事者無法重復原話，只能按記憶來闡述與原話大致相當的話，所以并不準確。當然，從基本敘述原來講話的意義上來講，這也許不是謊言。不過，這個試驗也再次發現，人們說謊的范圍包括受試者說喜歡某人但實際上并不喜歡，以及虛偽地聲稱自己是搖滾樂隊的明星。這類謊言可能是社交的需要。

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普通人的撒謊也并非都是有害的。事實上，有時撒謊是人們最有效地保護隱私和免除他人惡意的方法。一些欺騙，如吹牛和出于圓滑和禮貌而進行的撒謊實際上是無足輕重的，或無害的。但是，無掩飾的撒謊卻是有害的。因為，這樣的謊言會侵蝕人際間的膠水——信任和親密關系，并且自欺欺人。

當然，還有一些謊言被人們認可，但認同的比例也較少。2006年3月28日美國皮尤中心發布的一項調查結果表明，有21％的美國人認為，在納稅上說謊或欺騙在道德上是可接受的，或者說不是一個道德問題，而79％的人認為納稅說謊是一個道德問題。其中，約5％的人認為納稅說謊在道德上是可接受的，而約14％的人認為納稅說謊不是一個道德問題。

同時，有12％的美國人認為，婚姻之外的風流韻事(對配偶的說謊或不忠誠)不是一個道德問題，而88％的人認為對配偶說謊是一種道德錯誤。其中，約3％的人認為風流韻事在道德上是可接受的，而約7％的人認為這不是一個道德問題。

可以看出，即使普通人認為撒謊是無足輕重的，但贊同者也是少數。人們認同的只是那些為保護面子的撒謊和在社交中的吹牛。但是，人們還是認為，謊言是人類社會的致命毒藥。尤其是政治家的謊言是最不能容忍的。因為，政治家的謊言會把國家和民族帶向災難，例如美國攻打伊拉克。其二，政治家撒謊也必然會付出沉重代價，例如布什政府撒謊后，美國選民會讓他們下臺。

(責任編輯張田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