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卡拉季奇的多重涵義

　　逮捕卡拉季奇的真正動力是塞爾維亞現領導人決定“回歸歐洲”的政治意志。
　　
　　卡拉季奇 １９４５年出生在前南斯拉夫黑山共和國。長大后，他成了一名精神科醫生。１９９０年１２月，卡拉季奇建立塞爾維亞民主黨并成為該黨的領袖。１９９２年，當選為波黑塞爾維亞共和國總統。在１９９２年～１９９５年波黑戰爭期間，卡拉季奇成為波黑塞族的靈魂和象征。前南國際刑事法庭的通緝令發出后，他從公眾視野消失。在卡拉季奇逃亡的時候，他寫的一個劇本和五本兒童詩集先后出版。
　　
　　７月２１日，星期一，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通過電波傳遍世界：被前南斯拉夫國際刑事法庭通緝了近１３年的前
　　波黑塞族共和國總統拉多萬·卡拉季奇在塞爾維亞境內被捕。
　　
　　被捕謎團種種
　　
　　７月２１晚，塞爾維亞總統府發表了一份簡短聲明，稱塞爾維亞安全部隊當晚將逃逸１３年的卡拉季奇抓獲。聲明未透露卡拉季奇如何和在何地被抓獲的任何細節。人們巨大的好奇心，引出了坊間關于此事的多個版本。
　　版本一：外國情報機構提供信息。一位匿名警方消息人士稱，當局接到一家外國情報機構提供的線索后，對卡拉季奇藏匿地進行了數周監控，隨后在貝爾格萊德郊區將其逮捕。
　　版本二：在公交車上被捕。７月２１日晚，幾名警官走上開往于貝爾格萊德和巴塔伊尼察之間７３路公交車。車上坐著一位老者，濃密的白胡子遮住半張臉，厚厚的眼鏡片遮住了另外半張臉，長長的白發在頭頂打了個結。警察在向這位老人出示警徽之后，這位自稱德拉甘·達比奇的醫學專家跟隨警察下了車。在這無聲的交流中，卡拉季奇１３年的逃亡生涯便草草結束了。
　　版本三：親密戰友以命換命。接近德國聯邦情報局的一名消息人士稱，數月前，與卡拉季奇一同被通緝的戰爭嫌犯、前波黑塞族軍隊總司令姆拉迪奇通過一些途徑與追捕者“談判”，供出了卡拉季奇的部分線索，以換取自己能留在塞爾維亞法院受審，而不被引渡到海牙。
　　版本四：卡拉季奇并非于７月２１日被捕。卡拉季奇的律師武亞契奇曝出猛料，稱卡拉季奇并非２１日被捕，而是三天前，即１８日早上９時３０分左右在一輛從貝爾格萊德新區開往老區的公交車上被捕。從那時起，卡拉季奇就一直被羈押在某處。武亞契奇說，調查法官已表示將調查是何人出于什么原因羈押了他三天才宣布逮捕的消息。但官方對此一說不予置評。
　　版本五：“致命”電話暴露身份。塞爾維亞的安全部門一直對卡拉季奇家人進行監控，定期問詢并搜查其住宅。在今年６月的某一天，安全人員監控卡拉季奇一名親友的電話時，發現了一個來自貝爾格萊德地區的手機電話。追蹤結果顯示，手機主人是住在貝爾格萊德市中心的“德拉甘·達比奇”。安全人員由此開始監控他的電話。隨后的監控發現：“達比奇”竟是卡拉季奇。安全部門之所以決定７月２１日前后逮捕卡拉季奇，是因為監控結果顯示，卡拉季奇當時準備再換藏身地點。
　　
　　三個“檢控狀”的多項指控
　　
　　前南斯拉夫國際刑事法庭（下稱ＩＣＴＹ）對卡拉季奇共發布過三個“檢控狀”。１９９５年７月２５，檢控狀首先檢控卡拉季奇（和姆拉迪奇）犯有屠殺罪和在波黑境內犯有針對平民非法使用恐怖手段的罪行；同年１１月１６日，第二檢控狀主要檢控卡拉季奇對同年７月發生在斯雷布雷尼察的一起屠殺案負責；２０００年５月３１日，ＩＣＴＹ將前兩個檢控狀合二為一，并加入新的檢控，即檢控卡拉季奇嚴重違反１９４９年《日內瓦公約》。三個“檢控狀”列舉了卡拉季奇的三大類“罪狀”，合計１１項指控，包括三項違反戰爭法和戰爭習慣法指控，三項屠殺指控和五項反人類罪指控。
　　與此同時，ＩＣＴＹ還向南斯拉夫聯盟共和國、波黑共和國和波黑塞族共和國下達了逮捕令。但逮捕遲遲未付諸實施。１９９６年７月１１日，審判廳再次確認，檢察長對卡拉季奇和姆拉迪奇的檢控證據確鑿。法庭下達國際逮捕令，該逮捕令送至所有國家和北約領導的駐波黑多國軍事部隊。
　　法庭認為，遲遲未能逮捕到卡拉季奇和姆拉迪奇的原因在于南斯拉夫聯盟共和國和波黑塞族共和國拒絕同ＩＣＴＹ合作。法庭特別指出，逮捕不力違背了《代頓協定》中規定的南聯盟代表波黑塞族共和國所承擔的義務。法庭稱，作為波黑塞族共和國的擔保人，南聯盟要對未能履行其義務負責。１９９６年７月１１日，ＩＣＴＹ庭長安東尼奧·卡瑟斯向安理會寄送了一封信，通報了南聯盟未能履行其義務的情況。此后，安理會通過了多項決議，敦促南聯盟遵守義務，抓捕被法庭指控的嫌犯。
　　卡拉季奇被引渡至海牙國際法庭后，成為被引渡至這一法庭的第４４名塞爾維亞戰犯嫌疑人。
　　
　　反應各異
　　
　　卡拉季奇被捕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對很多塞族人來說，他是一位偉大而天才的領袖，而對于那些在波黑內戰中遭遇不幸的人來說，他是一個“挨刀殺”的屠夫。人們對他的愛和對他的恨，都足以入骨。因而，他的被捕激起愛戴他的人354325dcbe0112ab488ec3d4c4876a34舉行抗議活動，恨他的人則去屠殺紀念碑前祭奠亡靈。
　　塞爾維亞政府：雖然塞爾維亞政府聲稱，逮捕卡拉季奇是根據西方情報機構提供的信息進行的，但耐人尋味的是，逮捕的時間恰是塞爾維亞親西方政府組建不久和７月７日改組情報機構不久。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抓獲卡拉季奇顯然不是情報技術有了令人瞠目的進展，而是塞爾維亞政府政治意志之使然。而此前一個多月，原波黑塞族共和國警察頭目先期落網。如果塞爾維亞政府能夠逮捕卡拉季奇，他們也一定能夠找到姆拉迪奇，只要他們愿意這樣做。原英國軍情六處的一位情報官員如是說。
　　塞爾維亞激進民族主義者：卡拉季奇被捕的第二天晚上，貝爾格萊德舉行了名為“全塞爾維亞反對塔迪奇（塞爾維亞現任總統）背叛行徑和獨裁制度”的和平集會。塞爾維亞激進黨秘書長亞歷山大·烏奇齊、卡拉季奇的弟弟盧卡、新塞爾維亞黨領導人伊里奇和很多塞爾維亞知名人士及藝術家都參加了此次集會，集會后這些支持者還圍繞貝爾格萊德中央街道進行游行并與警察發生沖突。７月２９日，貝爾格萊德舉行了更大規模的集會，抗議塞政府逮捕卡拉季奇。塞爾維亞右翼的激進黨組織了示威活動，來自塞爾維亞、黑山和波黑的約２萬余名激進黨的支持者參加了集會。
　　波黑穆斯林：駐波黑一國際組織高級代表說，逮捕卡拉季奇對波黑穆斯林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逮捕卡拉季奇表明，正義將得到伸張，無人能夠置身法律之上。一位穆斯林領導人說，“這多少令那些被害者家屬感到些許的安慰。不抓住卡拉季奇和姆拉迪奇，正義就無法得到伸張。但令人擔心的是，雖然米洛舍維奇已經死了，卡拉季奇被捕，但他們的種族清洗計劃依然在波黑有市場。”
　　歐盟：歐美等國多次要求塞爾維亞交出卡拉季奇等戰犯嫌疑人，并把引渡戰犯嫌疑人作為塞爾維亞加入歐盟的前提條件。７月２９日，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說：這是一個積極的進展，它將有助于給西巴爾干地區帶來正義和持久的和解。它表明，塞爾維亞新政府同ＩＣＴＹ進行了完全的合作。這對塞爾維亞加入歐盟的前景至關重要。歐盟發展外交事務的高級代表索拉納稱：“卡拉季奇該去的地方是海牙法庭。對他進行公正的審判以對他所殺戮的人們作出交代。這表明，塞爾維亞新政府正同國際組織進行合作。”歐盟輪值主席國法國外長庫什納稱，“這是歐洲的巨大成功。這對塞爾維亞和歐盟的接近肯定有好處”。
　　德國總理默克爾稱，卡拉季奇被捕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受害者應該知道，大規模違反人權逃脫不了處罰。”默克爾稱，這是對整個巴爾干的一個好消息。它是這一地區走向和平與和解的實質性步伐。她稱贊塞總統塔迪奇為加強塞爾維亞的歐洲前景邁出了“果敢的一步”。
　　
　　
　　涵義多重
　　
　　如今，卡拉季奇已經出庭受審，其審判結果已無關宏旨，重要的是，逮捕卡拉季奇凸顯了多重意義。
　　彰顯人類文明的底線。逮捕和審判卡拉季奇之所以引起世人的廣泛關注，并非單純地為在波黑內戰中被殺害的人們討回公道，更重要的是，國際社會是要藉此警示后人：尊重和保護人的生命，推崇生者的尊嚴，是人類文明的底線，反人類罪永遠都得不到原諒和庇護。在全球化的今天，人們應該摒棄那種一個人的“歷史功績”可以高于人的生命尊嚴的偏狹思維，認同和接受關于人的權益和生命尊嚴的“普世價值”。或許，正義和人的生命的尊嚴應該是無國界的。
　　被看作是和解的橄欖枝。波黑穆斯林把逮捕卡拉季奇視為國家實現內部和解的重要標志，這或將成為波黑改善同塞爾維亞關系的開端。卡拉季奇被捕使波黑穆斯林部分看到了還原正義的可能，也部分地恢復了波黑穆斯林對國際社會的信任。更重要的是，這一事件不僅對波黑，而且對整個地區都具有重要意義。首先，它打破了關于種族仇恨的某些陳詞濫調；其次，它有助于在這一地區引入新的氣氛。它表明，塞爾維亞新政府正在嚴肅認真地同前南斯拉夫國際刑事法庭合作，并且如其承諾的那樣參與歐洲一體化進程。因此，人們也期望，這一進程能夠繼續下去，直至將另外兩名戰爭嫌犯捉拿歸案，使巴爾干地區永遠擺脫戰爭和種族仇殺的夢魘。更重要的是，塞爾維亞官方立場的變化也使巴爾干地區實現歐洲化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成為入盟籌碼。自南斯拉夫聯邦解體以來，塞爾維亞經歷了太多的磨礪，塔迪奇政府決意甩掉不堪重負的歷史包袱，丟棄高傲的民族主義，走出長期被孤立的困境，像其他巴爾干國家一樣，融入歐洲，搭上歐洲一體化的列車。而要實現這一目標，塞爾維亞必須逮捕被ＩＣＴＹ通緝的戰爭嫌犯并將其遞解至海牙。塞爾維亞許多政黨，甚至從米洛舍維奇的社會黨脫胎出來的聯合政府伙伴都擁有共同的愿望——加入歐盟。畢竟，國家的前途比意識形態更重要。因此，逮捕卡拉季奇的真正動力是塞爾維亞現領導人決定“回歸歐洲”的政治意志。
　　歐盟對塞爾維亞逮捕卡拉季奇的行動給予積極評價。歐盟輪值主席國法國發表聲明說，逮捕卡拉季奇是“塞爾維亞加入歐盟進程的重要一步”。負責歐盟擴大事務的委員奧里·瑞恩表示，歐盟現在應該開始執行同塞爾維亞簽訂的穩定和聯系協定中的貿易條款。
　　《南德意志報》的一篇評論說得好：過去一直被視為頑固的民族主義和好戰的狂妄自大的塞爾維亞正在重塑自身……它正在傳遞出的信號是，同其他巴爾干國家一樣，它認同西方的價值觀和西方的要求。
　　
　　能否成為和歐盟
　　“蜜月”的開始
　　
　　當然，逮捕卡拉季奇能否成為塞爾維亞和歐盟“蜜月”的開始還有若干不確定因素。
　　塞爾維亞政府的政治持久力。雖然塞爾維亞政府已經邁出了“勇敢的第一步”，但國內的政治能否平衡，能否使親歐洲的力量繼續前行，將被ＩＣＴＹ通緝的其他戰爭要犯悉數捉拿歸案，尚不得而知。如果塞爾維亞政府因種種原因“半途而廢”，其走向歐洲的前景很可能長期處于遙遠的地平線上，可望而不可及。
　　歐盟成員國之間的分歧。雖然歐盟委員會對塞爾維亞政府的舉動贊賞有加，但荷蘭、比利時、瑞典和芬蘭堅持在姆拉迪奇被抓獲之前不能給予塞爾維亞太多，是否執行穩定和聯系協定的貿易條款也要等到秋天再說。
　　如果歐盟未來幾個月中不能及時對塔迪奇之李報之以桃，塞爾維亞聯合政府中的“歐盟”黏合劑很可能會“稀釋”，塞爾維亞親歐洲的政治家很可能會失去民眾的理解與支持，并為民族主義勢力卷土重來創造良機，進而不僅使塞爾維亞更使巴爾干地區遭受新的威脅。
　　科索沃問題。這是橫亙在塞爾維亞和歐盟之間的更大難題。自科索沃單方面宣布獨立以來，已有近２０個歐盟成員國承認了科索沃。雖然７月２４日塞爾維亞已經決定恢復向承認科索沃獨立的歐盟成員國派遣大使，但科索沃對塞爾維亞來說屬于國家的“根本利益”，其向歐盟妥協和讓步的空間幾乎沒有，因此，如何協調雙方在科索沃問題上的立場或將成為更大的挑戰。
　　
　　相關鏈接
　　對米洛舍維奇案的思考
　　（《世界知識》２００６年第７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