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蝶的庇護神

　　一
　　
　　 出門的時候，藍小蝶特意用撲克牌算了一卦。她對著滿桌子的牌，歪著腦袋苦思冥想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今天出門遇到的第七個人就是自己的庇護神。聽到藍小蝶一本正經地說這句話時，杜小柒笑得差點背過氣去。能怨小蝶迷信嗎？老爸打電話來說了，今年是本命年，老家的算命先生測出，她難躲一劫。
　　那天是藍小蝶的生日，天氣格外晴朗，火辣辣的太陽似乎用盡了力氣想把人都曬成水蒸氣。杜小柒說，小蝶，為慶祝你來這個世界禍害人間整整二十四年，我們去喝點酒吧。小蝶哼哼鼻子，最毒男人心，想乘機大吃一頓就直說，找什么借口。
　　行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炎熱的天氣使大多數人都不敢出門。害得小蝶用手指點了很久，才在經過廣場的時候，數到了第七個人。還好不是個叫化子，也不是糟老頭，是個女孩，正在為別人畫畫的女孩。穿著一件藍格子襯衫，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褲子上還剪了三個洞。一個很有個性的女孩，那似有似無的微笑散發著魅惑人心的吸引力，藍小蝶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把抓住了她。
　　 女孩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后問，畫畫？藍小蝶摸著她那略顯干燥的皮膚，想著這又是一個流浪的人。她說，我要借用你一天，今天是我的生日，為我祝福吧。女孩一邊畫畫一邊隨口答道，也好，我也好久沒有好好吃飯了。等我先畫完吧。
　　杜小柒大為驚訝，他把小蝶拉到一邊，說丫頭你有病是不是？別以為沒有人管你你就可以亂來，誰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藍小蝶用力抱了抱杜小柒，肯定地說，杜小柒，我說過我是個很宿命的人，我確定，她就是我的庇護神。
　　那天，他們去了一家咖啡館，喝點酒，吃點蓋澆飯，玩得很開心。女孩名叫蘆葦，隨風漂泊的蘆葦。誰叫她是孤兒呢，起了這樣一個動聽卻又令人辛酸的名字。藍小蝶說，我的庇護神，你真的真的很堅強。
　　 他們大杯大杯地喝著果啤。最后蘆葦抱著小蝶說，小蝶，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把我撿回家吧。
　　
　　 二
　　
　　 蘆葦的到來，讓藍小蝶的生活變得不同。
　　 白天，藍小蝶去上班，蘆葦在自己的房間里做畫；等小蝶下班，飯菜已經放滿了餐桌。當小蝶吃著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忍不住嚷嚷，蘆葦，你上輩子一定是個廚師；蘆葦CO0/a5qDVMFXQx5gM39E4xxup5jHsKnf/OV/cS/XbXw=，如果我是男的一定娶你做老婆。說得蘆葦臉都紅了。
　　 但，蘆葦的溫柔還不止這些。小蝶想吃蘋果，她會主動去為她削；小蝶想沐浴，她會立刻跑到衛生間為她放水。幸福得小蝶抱著蘆葦撒嬌，親愛的，你這么寵我，我會變懶的。小蝶還喜歡鉆進蘆葦的房間，她喜歡聞油畫的芳香，喜歡蘆葦把房間描繪成了童話的世界。
　　 在每次杜小柒來的時候，蘆葦總是滿面春風，那雙眼睛能放出七彩的光。只一瞬，就灼傷了小蝶的眼睛。
　　 那時候，蘆葦總會拉著杜小柒去看她的作品。那時候的蘆葦，儼然一個天真的小女孩。蘆葦對小蝶說，在美術方面，杜小柒是個知音。小蝶對此抱之一笑。
　　直到有一天，蘆葦告訴小蝶杜小柒向她表白的時候，藍小蝶手中的咖啡杯不經意間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蘆葦也在瞬間安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她，說，小蝶，難道你也喜歡杜小柒嗎？
　　 藍小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恢復大大咧咧的樣子，習慣地摸摸蘆葦的臉說，怎么會，我的庇護神，我只是有些驚訝，你們在我眼皮底下那么久我居然沒有發現，你們真的是夠壞。老實招來，暗渡陳倉多久了？
　　 望著蘆葦一臉的甜蜜，藍小蝶的視線逐漸模糊，只看到蘆葦的嘴角如水中的魚兒在一張一合，腦袋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三
　　
　　從那天開始，藍小蝶開始懷疑宿命。她弄不清帶蘆葦回來是否是對的。蘆葦，隨風漂泊的蘆葦，今天搶走了自己的小柒，她真心喜歡的杜小柒。從前，她雖然從未和杜小柒捅破那層紙，可她一直以為杜小柒就是自己的，毋庸置疑。可現在杜小柒是蘆葦的了。她就像被人搶去了玩具的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只能在黑暗中抱著枕頭一個人情不自禁地流淚。今天，藍小蝶才發現，原來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堅強。
　　 杜小柒來得更勤了，來這里蹭飯已經成了他的生活習慣。蘆葦在廚房忙碌，杜小柒就在旁邊幫工，真是你燒菜來我做飯，呵呵，儼然是一派小夫妻恩愛的景象。是誰說過，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就要拴住男人的胃。看來，蘆葦是深諳其道的。
　　看著他們一天比一天的甜蜜，藍小蝶常常心痛得吃不下任何東西，只能一罐一罐地喝著啤酒。杜小柒敲了一下她的頭說，丫頭，最近怎么這么安靜，還喝那么多酒。莫不成我們丫頭情竇初開了？小蝶醉熏熏地抱著他說，杜小柒我失戀了，怎么辦？
　　 杜小柒敲了一下她的頭，小蝶，別鬧了。小蝶回頭，看見有東西在蘆葦眼中閃爍，那東西名叫不快。
　　 蘆葦不是個自私的人，然，縱然是誰，都不能忍受最愛的人和最好的朋友在自己的眼皮低下親昵。可藍小蝶呢，又何嘗不是？
　　
　　 四
　　
　　 杜小柒開始一次又一次出現在蘆葦的畫里。所有的圖畫都演繹著一個女子對男子的認真和用心，看得藍小蝶心酸。她知道，自己心愛的男子被別人藏了起來，藏在了一幅又一幅的畫里，藏在了一個人心的最深處，深到讓自己遙不可及。
　　 藍小蝶眼看著幸福離自己遠去，她感到莫名的恐懼。就這樣放手嗎，她真的不甘心。
　　 周末，蘆葦約了一個贊助商去談畫廊的事，本來杜小柒也會一起去，但藍小蝶裝病留下了他。站在門前燦爛的陽光下，小蝶說杜小柒我喜歡你。杜小柒愣愣地看著她說丫頭，你是不是發燒了，怎么說胡話啊？
　　 小蝶的眼淚開始不停地往下流。積累了多日的不平在那一刻全都爆發了出來，她不明白自己的一番真心表白，怎么就被他當成了玩笑？小蝶沖上去，用拳頭拼了命地捶他的胸口。杜小柒站在那里，動也不動。
　　 他說，對不起，小蝶。藍小蝶大叫我不要對不起我不要！什么是對不起？！
　　 杜小柒狠狠地抱住了她，他說小蝶，你聽我說，你是個堅強的女孩，沒有我，還有很多人去愛你。你自己可以獨立承擔一切。可蘆葦不一樣，她只是沒有根的蘆葦，什么也沒有，她是個令人心疼的女孩。我不能離開她。蘆葦說過，我是她的天空你知不知道？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那種感覺你是不會明白的。
　　 望著杜小柒離去的背影，藍小蝶喃喃地說，杜小柒，其實你也不明白，我根本沒有外表看起來那么堅強。你是蘆葦的天空，可，你是我的世界。
　　
　　五
　　
　　 藍小蝶走在廣場上，覺得陽光都是灰色的。這就叫失戀嗎？她忍不住問自己，是誰說，80后的人類不會受傷，因為沒有人在乎。自己就在乎了，自己就是受傷了嘛。
　　 心中的苦楚像夏天的野草般瘋長，她想痛快地哭一場，卻找不到一個屬于自己沒有人的地方。她知道，從今天開始，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一個人面對。
　　藍小蝶去了酒吧。之前她從未來過這種地方，她不喜歡。不喜歡不要緊，什么都會變，不是嗎？以前杜小柒是自己的，現在卻歸了蘆葦。藍小蝶來了幾次，就喜歡上了這里。喝酒、跳舞、尖叫，原來在這里可以盡情地釋放自己，可以忘記一切的不快樂。
　　
　　蘆葦穿過舞動的人群向她走來說，小蝶，我們回家。小蝶停下來，說，好。
　　在一個巷口，她們被一群人圍住了。藍小蝶知道，是剛才的行為過于惹眼了。她說蘆葦你走吧，你不能讓杜小柒擔心。蘆葦瞪了她一眼說，小蝶我所欠你的，我一定要還。然后對著那些人說，走吧。愛怎樣怎樣。
　　 看著蘆葦走向黑暗的小巷，小蝶感到恐懼深深地襲擊全身，她拿起垃圾堆中的木棒拼命地往那些人頭上打去。惱羞成怒的男人便抽出刀向她刺來。
　　小蝶醒來的時候，首先就看到了杜小柒。他滿臉擔心的樣子讓她欣慰。小蝶問，蘆葦怎么樣了？蘆葦走近，眼淚簌簌往下落，說小蝶，你為什么那么傻，還說我是你的庇護神，可你卻保護了我。你讓我結草連環也報答不了你對我的好。
　　 小蝶說，就是因為你是我的庇護神嘛，我才保護你，要不然就沒有人庇護我了。我爸說了，我命里有此一劫。
　　 杜小柒心疼地說，你到這時候了還想著別人。
　　小蝶笑，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落，心底默默地說，杜小柒，你不會明白，我也是個女孩，我一點都不堅強。
　　 醫生診斷的結果一點都不讓人開心，那個流氓的匕首刺進了小蝶的左下腹，左腎嚴重受傷，必須摘除。杜小柒憤怒地要去找那幫流氓拼命，蘆葦拉住他說，你這么做和那些流氓有什么分別？
　　
　　 六
　　
　　 兩個月后，藍小蝶出院了。接她回去的，只有杜小柒。小蝶問，蘆葦呢？
　　 杜小柒說蘆葦正在忙著裝飾房子，我們準備國慶節結婚。只一句，就將藍小蝶的心擊得粉碎。
　　 原來，這一天終究要到來的。原來，自己注定無法逃避。藍小蝶努力地笑了笑，卻模糊了雙眼。杜小柒問小蝶，你怎么了？藍小蝶說眼里進了沙子。
　　 杜小柒驚詫地問，在房間里哪來的沙子？藍小蝶沖著他吼叫，我說有就有！然后轉身沖出了房間，留下杜小柒一個人站在那里發呆。
　　 婚禮很隆重，看得出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親朋好友紛紛道喜，看著這轟轟烈烈的場景，藍小蝶的心情很陰沉，像那天的天氣。
　　中午十三點十四分，討個彩頭，一生一世。婚禮就要開始的時候，來了幾個人，是警察。他們說很抱歉，也的確很抱歉，他們不知道今天是杜小柒和蘆葦的大婚之日。但，他們依然決定要帶走蘆葦。
　　那些流氓已經被警方抓住了，他們供出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是蘆葦設計的局，那些流氓也是蘆葦雇來的。她知道藍小蝶很愛杜小柒，原本是想讓她自己受點傷，好讓小蝶欠她的，心甘情愿地放手。不曾想，小蝶拼了命用棍打了他們，徹底激怒了他們，便用刀捅了小蝶。
　　 漂泊于江湖的蘆葦，終究是選擇用江湖的方式來爭奪別人的領地。卻不知，搶來的東西終究是要還的。
　　 臨走時，蘆葦流著淚說，小蝶，你不要怪我。在愛情面前，誰都不欠誰的，自然誰也不會讓著誰，因為愛情是自私的，誰都想自己能夠幸福。
　　 藍小蝶努力笑了笑，說蘆葦，你放心，我和杜小柒都會等你。說著說著眼淚就撲撲地落了下來。
　　責編/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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