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許玉國,他正把一名員工叫到面前說事情,三言兩語,就講清了自己的意圖,隱隱地透出一種軍人式的“說一不二”。但是,讓許玉國講一下去四川救災的“事跡”,他卻淡淡地說,“其實我們沒做什么大事,就是在那邊干了點小活兒。”

2008年6月1日,身在成都的許玉國收到妻子發來的一條短信,“今天是六一兒童節了,你還不回來陪陪孩子嗎?”
“我這邊臨時有任務,回不去。”許玉國的答復讓妻子覺得奇怪,丈夫好像恢復了軍人的身份,又開始用軍人的口吻和她講話了。
6月1日,是許玉國在成都參與物資搬運的第13天,他和另5名參與救援的員工一樣,都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退伍軍人。
離開部隊7年,這次義務參與四川地震救援工作,讓許玉國一下又找回了當兵的感覺。站、立、坐、臥、走,一舉一動都要聽從統一的指揮。每天24小時待命,只要有新的物資運到,就立刻緊急集合,沒人有一絲一毫地松懈。就這樣,他們在四川干了整整14天。6月2日,許玉國終于回到了北京。
第一次見到許玉國,他正把一名員工叫到面前說事情,三言兩語,就講清了自己的意圖,隱隱地透出一種軍人式的“說一不二”。但是,讓許玉國講一下去四LHnZTCgTPdaZsxYVkYLzKg==川救災的“事跡”,他卻淡淡地說,“其實我們沒做什么大事,就是在那邊干了點小活兒。”
現在,許玉國的身份是北京海森偉業貿易有限公司總經理,4年前,他創立了這家致力于經營服裝“尾貨”的公司。如今,他的“為眾天下特價商品連鎖店”已經擁有了10余家直營店。
“老兵救援隊”
6年前,許玉國懷揣100元闖蕩京城,剛到北京站時,也曾有過囊中羞澀的尷尬經歷。6年后,他甘愿花費數萬元前往地震災區展開救援,雖然這會給公司的銷售帶來一定的損失,但他并不后悔。
“永遠不要忘記你曾經是一個兵。”許玉國經常對公司的幾名退伍老兵說,“如果忘記自己曾是一名軍人,那我們就白活了,今后把企業做得再大,都沒有意義。”
汶川地震發生當天,許玉國正在杭州組織進貨,由于手頭有幾件要緊的事情一時放不下,因此之后的幾天他一邊加緊處理事務,一邊陸續聯系分散在天津、衡水等地的員工。
回到北京后,許玉國從員工中挑選了5名退伍老兵,準備和他一起趕往災區參加救援。其他員工表示也想參與進來,但許玉國沒有同意,“退伍軍人的身體素質比較強,有自我保護的能力。”
與許玉國一同出發的這幾名退伍老兵,都是公司的中層。本來就不大的公司,骨干人員一下走了一半。5月份,他們才剛剛進了一批價值幾百萬元的短袖T恤衫,為了盡量減少可能的損失,臨行前,許玉國把衡水地區的一個招商部經理調到北京,任命他為臨時銷售總監。
終于安頓好一切。6月18日,許玉國和另5名員工身著迷彩服,早早來到位于北京南城的南苑機場準備登機。然而,由于當天機場運送物資的飛機較多,他們被告知,預定的起飛時間要被推遲。從早上9點多一直等到快中午12點,他們才順利起程。“如果是平時,等30分鐘大家就都急了,但這一次,每個人都很平靜。”許玉國說。
到了成都,原本一心想要到最危險的地方參與救援的他們發現,此時的沖動恐怕只會給專業隊伍的救援工作帶來麻煩。
“我們本來想上山救人,但是遇到一些剛從山上下來的人說,你們沒法上山,那邊正在預防炭疽。”許玉國說,一路上,他們碰到很多志愿者,有的是結伴而行,有的是一個人,大家的積極性都很高,但高漲的熱情卻使一部分人的行動過于盲目。“有的人前一天剛被送上山去,第二天就給專業救援隊打電話,說不行了,請求下山。”
面對這種情況,許玉國認為,此時上山實為下策。在詢問了當地紅十字會后,他們被告知,成都雙流國際機場最缺人手。那里雖然不是的救災的最前線,但卻是保障前方救災得以順利展開的后方“大本營”。每天都有數百架次的航班在這里起飛,數千噸的賑災貨物運送到此,卸貨、清點等任務相當繁重。
正當許玉國和隊友們琢磨著要怎么到機場去時,當地熱情的志愿者就把他們請上了車。“在災區,你會看到很多開車的志愿者,有的開著奧迪,還有的開著奔馳。他們聽說我們是去幫助運送物資的志愿者,就直接把我們送到了機場。”許玉國感嘆,“人與人之間那種無私的關愛之情,我過去從沒有過這樣深的體會。”
剛到機場,原本6人的隊伍就已經擴充到15人。原來,許玉國率領的老兵救援隊一到災區,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雖然沒有帽徽和肩章,但是,統一的著裝,整齊劃一的動作,這顯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因此,一路上不斷有新成員加入到他們這支小分隊中來。
一到雙流機場,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派繁忙的景象:各種從全國各地以及海外運送救災物資的飛機和車輛幾乎不停地往來穿梭著。放下手頭的東西,許玉國和他的隊員們就開始投入戰斗:將運送來的各類物資清點、分類后,擺放到指定地點。
“加入我們的其他幾名隊員最初只是覺得我們很有紀律性,但一干起活來他們就覺得我們確實厲害。”許玉國說,倒不是力氣大小的問題,而是很多志愿者沒有組織好,又缺乏經驗,不知道怎么相互配合著干活。即使是搬運物資這樣看似簡單的工作,也要先建立起一套流程,否則只能是事半功倍。“我們把貨物卸下來后直接分點、分類,同類貨物碼放好后,每一摞貨物的數量都一目了然。”許玉國說。
意外的收獲
在雙流機場忙了3天后,許玉國帶領的小分隊又來到成都市保稅物流中心,再度負責物資搬運的工作,一干又是9天。
在這10幾天中,除一人因高燒不得不臨時退出外,其他人都堅持到了最后一天。每日,他們重復著簡單的機械式勞動:第一個人接貨、傳給下一個人、最后一個人把貨物擺放到指定位置上……如此循環往復。
“那些天是24小時隨時待命,每時每刻都有可能有活兒要干。這和上班不一樣,早上8點到下午5點下班就能走人了。”許玉國說,只要車一到,可能半夜2點就通知你,得搬貨了。仿佛又回到部隊執行緊急任務的狀態,只要隊長一聲令下:起立、集合,所有人都立刻按口令執行,排隊跑出倉庫后,投入新一輪的戰斗。
雖然這支擴大為10余人的隊伍中只有6名退伍軍人,但在幾位老兵的帶動下,其他人也都很快進入了狀態。

在新加入的成員中,有一對來自烏魯木齊的兄弟:24歲的蘇來曼和19歲的蘇魯旦。最初,他們和許玉國一樣,以為可以去地震前線參加救援和搶險,沒想到最后做的卻是搬運貨物的工作,起初不免有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失落感,“抗震救災有很多工作可以做,平凡之處同樣可以做出不平凡的事情。”許玉國安慰他們。
幾天下來,他們平均每天都要工作10個小時以上。晚上,所有人都住在一棟已經人去屋空的辦公樓里。睡在硬綁綁的地板上,吃著不對口味的飯菜,忍耐著越來越悶熱的天氣,但每當想起那些尚待救援的災區群眾以及正在一線奮戰的官兵們,他們覺得所有的困難,都不再是問題。
休息的時候,他們就圍坐在地板上聊天,偶爾,也會找點自娛自樂的點子放松一下。“在一起工作了10幾天,我們彼此建立起很深的感情。”許玉國說,四川之行,他最大的收獲之一就是帶回了兩名新員工。
這兩名后加入救援隊的小伙子在干活時表現得非常出色,許玉國對他們非常滿意。其中一人是在沒有得到原單位領導批準的情況下,跑到四川參加救援,最后被公司除名了。
“能得到這樣的員工我覺得挺幸運的。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能放下自己的一切去救災,為什么不用他?像這樣有德有才的人要重用。”在許玉國看來,即使員工違反了公司規定,也應視特殊情況特殊處理。
回到北京后不久,一名新員工就被許玉國派到河北邢臺開展銷售工作,而另一人則在幾天之后進京,加入到他們的新團隊中去。
沖動的創業
18歲時,像大多數那個年代的農村孩子一樣,為了學得一技之長、最終走出貧困,許玉國報名參了軍。新兵連3個月后,許玉國先被派到地方上參加施工,1年后,又被分配到營房做后勤管理,一干就是10年。
從戎11年,許玉國把部隊所有的榮譽幾乎都拿到了:從優秀士兵、學雷鋒積極分子、優秀共產黨員到沈陽軍區學雷鋒銅質獎章獲得者,還立過一次三等功。
“我是一個好兵,是一個讓領導放心的兵。”許玉國說,當年他的主要職責是負責營房的水、電、暖管理,“負責鍋爐房管理的時候,我能把鍋爐房的地面打掃得像賓館的一樣干凈。我們單位先后被評為沈陽軍區先進取暖單位、全軍先進取暖單位、集團軍先進取暖單位。”
除了不斷提高專業技能,許玉國還自學了法律,而在部隊的最后三年,他還自費訂閱了《南風窗》以及兩本商業類的雜志。看到那些引人矚目的企業家們原來和自己一樣大多出自寒門,他們曲折的創業故事感動了許玉國,“我也有一種創業的沖動。”
想干一番事業的許玉國幾次找到領導提出想要復員,“我回到地方,也是為社會主義事業添磚加瓦。”但領導卻一直不肯放這個專業骨干走。最后,許玉國搬出父母身體不好等理由,最終說動了領導。2001年,帶著幾萬元轉業費,滿懷創業激情的許玉國回到了河北老家。
由于在部隊做了多年水、電、暖設備的維護和管理,許玉國決定,從這個最熟悉的行業干起。他帶著兩個過去的老戰友,又招了兩個小伙子,做起了水暖安裝。當地最大的洗浴中心的暖氣、蒸汽房、桑拿房的設備,都是他們當年給安裝的。
然而,初入商海的許玉國只知道鋪攤子,不會算細賬。不到一年,之前的轉業費和過去的積蓄總共6萬元幾乎被他賠光。

在將手頭僅剩的一點錢分給幾個兄弟后,許玉國兜里只剩下了100塊。他決定:“闖北京!”
初到京城,就在許玉國對未來一籌莫展之時,他在《中國舊貨報》上看到了一則廣告,北京某百貨公司倒閉,要以每雙1.3元的價格清倉處理一批鞋,便立刻打電話詢問,然而被告知這批貨已經出售給唐山一個姓王的老板。許玉國趕緊聯系上了這位老板,并從他手中以每雙1.6元的價格買下了這批貨。
“其實我就100塊,連進貨都不夠。”但這位王老板不但沒有急于向他要錢,還給他燉了兩條魚,“那滋味兒我至今難忘。”帶著幾雙樣品,許玉國在河北南宮找到了買家,雙方商定每雙3元。“我讓王老板把貨發到衡水,讓我的買家在衡水接貨。”就這樣,他掙到了第一筆錢。
其實,在部隊工作期間,許玉國就曾從事過與采購有關的事務。從那時起,他就一直關注有關庫存方面的信息,并對庫存消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第一單生意的成功,更讓他看到其中巨大的潛力。但是,他缺乏相關的信息以及資源支持。這時,他想起《中國舊貨報》,于是便找到該報的主辦單位——中國舊貨業協會。
許玉國自己也沒有想到,正是這次毛遂自薦,讓他謀得了進京后的第一份工作。他被任命為中國舊貨業協會下屬一家公司的副總。背靠這個資源平臺,許玉國又一次重新開始。
2003年,許玉國從石家莊拍賣行獲悉,他們有一批高級羊絨大衣因債務糾紛要拍賣。趕到石家莊后,許玉國發現這批貨的品質很不錯,便以每件55元買下。最后,以每件108元出手。兩天的時間,他就賺了6萬元。不過,這筆收入并沒有落入許玉國的口袋,而是如數上交。“不屬于我的,我不會去拿一分。”許玉國說。
盡管許玉國的生意越做越順,但在這樣一個領導眾多的單位,每當遇到一些大事,許玉國總是不能完全按自己的想法做事,久而久之,“感覺不爽”的他向領導提出辭職。這一回,他要成立自己的公司。
掘金“尾貨”
2004年8月1日,北京海森偉業貿易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以前什么都干,最后是什么都干不好。”許玉國說,多面開花的結果只能是“今天有,明天無”,他需要重新尋找一個能天天掙錢的行業,最后,他將目光鎖定在了服裝尾貨上。
“中國的服裝庫存太多了。”許玉國感嘆。長期的尾貨經營,讓他積累了眾多的上游供貨商資源。在許玉國的辦公室里有一張全國地圖,南方知名服裝品牌廠商的所在地都被清楚地標于其上。
經營服裝尾貨,風險極低,利潤卻很可觀。“例如,衡水這家店,投入只要50萬元,一年就能收回成本。”許玉國說,這樣一家店一年能有300萬元的銷售額,而總進貨成本不會超過150萬元。
任何服裝一旦成為“尾貨”,價格便會遠低于其成本,這背后的利潤空間也可想而知。幾年下來,許玉國身邊已經形成了一個“尾貨圈”,有300多個經銷商常年從他這里進貨。
2007年,許玉國開始嘗試以特價服裝連鎖店的形式銷售服裝尾貨。他開辦的“為眾天下”特價商品連鎖店針對中、低端市場,因此一般選址在二、三線城市。
現在,“為眾天下”連鎖店的數量已經達到10余家,但從今年起,許玉國開始有意地控制直營店的增長數量,“我希望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培育經銷商上。如果有哪家經銷商做得好,我們就鼓勵他開店。”
許玉國之所以將店命名為“為眾天下特價商品連鎖店”,是因為他還有一個長遠的打算,“等我們的原始積累達到一定程度,就會過渡到百貨。特價商品不僅是指服裝,因此經營服裝尾貨對于我們來說只是一個過渡。”此前,許玉國曾對媒體透露,他今年的開店計劃是300家。但這次從四川回來之后,他不打算給自己設定一個具體的目標,“現在我做任何事情都會一步一步來,不會再那么急了。”
許玉國一直懷有一個很大的夢想:將銷售質優價廉產品的小型商品店開到全國5萬個鄉鎮去。
隨著公司規模逐步擴大,許玉國也漸漸感到自己在管理能力上的不足。近來,他正在加緊招聘市場、銷售方面的人才。許玉國初步計劃,他們在三年之后進入百貨業。到時候,他會回到學校繼續充電。“做百貨是我的一個夢。”許玉國說,只有實現了未來的那幅藍圖,他才能算是企業家,“現在我還只能算是個小生意人。”
中國新時代 2008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