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建成信用社會？

吳洪森

8月底筆者為本欄目撰寫了《何日建成信用社會》，文章于9月8日刊出當天就爆發了三鹿毒奶粉事件，繼而又查出22家品牌液態奶或奶制品含有三聚氰胺。由此可見中國當今的社會信用淪喪到何等地步。

因毒奶粉事件導致的經濟損失，僅僅伊利和蒙牛兩家就達到了上百億，三鹿集團凈資產只有12億多，要收回將近萬噸的毒奶粉加上吃過三鹿奶粉的兒童體檢和治療費用，三鹿資產還不夠賠付的。凡是使用了牛奶或者奶粉做輔料的出口食品全被殃及，據估計，因毒奶事件造成的總經濟損失可能達上千億，是承辦奧運開銷的兩三倍，相當于四川大地震所造成的損失。

這一反面事件以慘痛的教訓告訴我們，社會信用是比金錢更加重要的資本，沒用社會信用，一個國家的經濟是不可能健康發展起來的，一時速度快只是假象，最終還是會打回原形，甚至比不發展還壞。

為什么中國毒食品事件不斷發生，屢禁不止呢?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違法成本太低，法律對消費者的保護程度太低。消費者購買了假冒偽劣產品，至多只是退一賠一，還要消費者自己提供假冒偽劣證據，萬一遇到商家不肯賠付，還要消費者個人來承擔打官司的時間和金錢損失。即使官司打贏，所獲得的賠償和消費者因此而付出的心力、勞力不成比例。我們的法律至今仍然不承認不支持精神損失索賠，即使遇到個別法官支持，所得賠償也是少得可笑。

就拿4年前阜陽大頭奶粉事件來說，吃假奶粉死去的兒童，其父母只得到了一萬元的慰問金，孩子還活著的，依靠打官司獲得賠償的案例只見兩例，一例獲得賠償6.1萬，另一例是7萬。受害者提出的索賠額是25萬，說實話，孩子吃沒營養的奶粉得了大頭病，身體發育不良終身受害，家長索賠25萬并不多，可是我們的法官不支持。

最奇怪的是，中國至今不允許集體訴訟，，不論是食品中毒案件，還是股市欺詐案件，受害者分明是群體，打官司卻不許集體訴訟，強迫每個受害者個人來面對權勢集團。所以在阜陽大頭奶粉事件中，盡管受害人數上千，大頭粉直接導致死亡的兒童也有12人，但是出面打官司尋求法律保護的卻寥寥無幾。

一方面對受害者提供的法律保護不足，另一方面對故意違法犯法的罪犯所定的罪名卻是奇怪的輕。阜陽制造假奶粉的罪犯，罪名是制造不符合衛生標準的食品。這次三鹿奶粉事件被抓捕的罪犯罪名定得稍微嚴重了一些，叫做“生產有毒有害食品罪”。假奶粉，毒奶粉都會導致死人的，并且也確實有兒童因此而死亡，為什么不能定他們故意傷害罪和謀殺罪呢?

假如在阜陽奶粉事件中，我們的法律把造假者以謀殺罪、造假罪、欺詐罪數罪并罰判處重刑，假如每個在阜陽奶粉事件受害的兒童所獲得的賠償最低25萬，最高數百萬，假如在阜陽奶粉事件中凡是參與官商勾結以及犯下瀆職罪的官員都被按上協同犯罪的罪名，假如阜陽行政開支大半都被拿出來賠付，所有責任官員工資停發。是否還會出現三鹿奶粉事件呢?

建成有信用的有安全感的社會，關鍵點之一就是要讓造成人民身心傷害的違法分子付出極其高昂的代價。美國食品醫藥管理局對美國食品的檢驗不到1％，但是美國極少發生食品安全事件為什么呢?就是數額高得嚇人的懲罰性賠償

美國法官1994年曾經判決了一個轟動全球的麥當勞咖啡燙傷案。新墨西哥州一老太駕車在麥當勞買了一杯咖啡，老太在自己車子前座打開紙杯咖啡時不小心打翻，導致大腿皮膚三度燙傷，由于麥當勞出售的咖啡超出法律規定溫度，老太女兒將麥當勞告上法庭，法庭通過調查麥當勞內部資料，獲悉被麥當勞咖啡燙傷的事件15年來已經發生過700起，麥當勞為了保持所售咖啡的競爭力，寧可私下花錢了結也不愿降低咖啡溫度，陪審團得知麥當勞如此罔顧消費者安全，一致裁定給予麥當勞懲罰性賠款。法官根據陪審團的意見作出判決，賠償老太醫療費精神損失費等20萬，其中自己需要承擔20％的責任，因此實際所得為16萬，另外麥當勞需支付老太270萬的懲罰性賠款，此判決一出，全球轟動。

現在麥當勞又面對多年來銷售油炸食品，利用廣告誤導消費者，導致消費者肥胖的集體訴訟，這場官司麥當勞如果敗訴，面對的賠款將是幾十億的天文數字。

美國煙草官司也是因為吸煙導致癌癥，煙草制造商明知吸煙有害健康，卻沒用在煙盒上提醒消費者，因此被法院判決賠償煙民數億美元這些案例使得美國所有和人身安全有關的產品再也不敢做夸大其詞的廣告。

有效防止假冒偽劣有毒食品的另一個手段就是充分的新聞監督。就拿三鹿奶粉來說，新聞媒體早就得到受害者的投訴和舉報，可是直到9月8日上海《東方早報》記者在報道中首次點出了三鹿的名字，這起罪案才得以被揭露。新聞監督!新聞監督!這已經是老生常談了，可是仍然需要呼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