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華
作為社會新階層的重要構成力量,律師群體本應是法制信念和民主觀念的堅定捍衛者;然而,如果自己的協會組織都不能充分實現公開透明和有效監督的權力運作,這將是中國民主化進程的巨大悲哀。
北京律師張立輝委實沒有想到一封信會掀起這么大一場波瀾,盡管他一開始便對此有所期待。
9月19日,他和另外十多名律師發出了一萬多封信,覆蓋了北京所有的注冊律師。信的內容是一份要求律協直選的呼吁書和選舉辦法,而早前這封信曾呈遞北京市律師協會。正是這封信讓張立輝等律師站在風口浪尖。
35名律師上書律協直選
事情的緣起在明26日,北京35名律師聯名致信北京市律師協會,呼吁北京律協在即將開始的新一屆律協選舉中進行直選。該信同時也發給北京市司法局以及在網上公布,意圖告知北京每一名律師。
信的內容直指北京律協存在的一些問題:根據憲法、律師法、社會團體登記管理條例,北京市律師協會應當是全體北京律師“自愿組成,為實現會員共同意愿,按照其章程開展活動的非營利性社會組織”,而北京律協并沒有按照上述法律規定成立和運行。
律師們在信中指出:現任北京律協的產生缺乏合法性基礎。一方面,北京律協至今沒有合法的章程和選舉辦法。現任律協所稱的1982年和1990年的兩部章程,并沒有經過全體律師投票通過,至今也未向全體律師公布。律師們認為其“應屬無效”。另一方面,北京律協的律師代表沒有經過全體律師選舉產生,由這些“律師代表”選舉產生的律協會長、理事、監事及其組織機構,都缺乏合法性。根據調查,90%以上的北京律師未參加過任何“律師代表”的選舉,也沒有人通知他們參加選舉。
律師們進一步指出:現任北京律協不代表全體北京律師利益。由于律協不是由全體北京律師選出、不用對其負責,在維護律師權益方面鮮有作為,甚至侵害律師權益。為此35位律師鄭重呼吁從即將開始的新一屆北京律協選舉起,推行真正的民主選舉,由全體律師直接選舉產生律師代表和律協會長、監事長。
為了推動新一屆北京律協的真正民主選舉,這些律師自發組織起來,經過兩個月的努力,草擬了首部《北京律師協會選舉程序(草案)》,草案共17條,對律協選舉程序進行了明確細致的規定。
就是這樣一封信讓北京律協“驚詫”了。9月5日,北京律協予以回應,其官方網站刊發了《北京市律師協會關于少數律師呼吁所謂“北京律協直選”的嚴正聲明》。

“聲明”中稱,35位律師的行為,“利用手機短信、網絡等媒介,采取私自串聯的方式,以推動民主選舉為幌子,發表煽動性言論,在北京律師中制造謠言,蠱惑人心,試圖拉攏不明真相的律師支持所謂‘北京律協直選都是非法的。他們借北京律師協會換屆之機,利用部分律師參與協會行業管理的熱情,打著‘律協民主管理的旗號,其本質是妄圖擺脫司法行政機關的監督指導和律師協會的行業管理,全方位否定我國現行的律師管理制度、司法制度直至政治制度。”
有意思的是,“聲明”中還寫道,北京一些律師開始收到少數律師發送的手機短信,以降低會費、改變稅收制度為誘餌,煽動廣大律師聲援所謂“北京律協直選”。也就是說,在“呼吁民主”的背后,也有著真正切切的利益。
為權利而斗爭
在呼吁書中,35名北京律師把劍鋒指向了上億元的會費。
這些律師認為,未經全體北京律師的授權任意使用會費,律協支出不公開不透明,缺乏合法有效監督;濫用權力,自定過高年費標準,每年律師所收費1萬元、律師個人2500元(占剛入行年輕律師年凈收入的10%以上),應當是全國最高的,結果是律協凈資產不必要地大幅增加,2000年經費結余為1000多萬元、到2006年底凈資產竟達到1.16億元、現金6300多萬元,現在的凈資產應當超過了1.5億元!
“律協是社會團體,不得進行經營性活動,收那么多會費存在那干什么?會費只要保證正常活動略有盈余即可,過高的收費標準導致律協凈資產不必要地快速增長,給律師和律師事務所造成很大負擔。”張立輝如是說。另據記者了解,全國不少地方的律師都對其律協會費有所不滿。
深圳律師劉子龍就是其中一位。2004年7月25日,當時正在舉行深圳市第四屆律師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劉子龍牽頭60位律師聯名提出關于罷免徐建深圳市律師協會會長職務,從而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罷免的主要理由有18條,但焦點集中于巨額會費的使用。
劉子龍的“罷免提案”稱:徐建上任一年就將歷屆律協留下的1200萬元會費花光,且留下巨額赤字,致使未來的六屆律師協會將要用20年時間償還欠賬,每年將承擔200萬元的債務;花4000萬元巨資(包括貸款利息)購買的1680平方米的律協辦公樓僅僅為律協14名工作人員使用,拿律師血汗錢裝點門面。
動輒千萬的巨資讓人觸目驚心,但“罷免提案”并沒有起到罷免的效果。提案交到大會后,大會主席團經過連夜討論,認為提案未附相關證據且提案人稱投訴事實未經核實,主要投訴已經市司法局調查排除。另外,在深圳律師協會章程對罷免程序沒有規定的情況下,罷免無規則可依,因此最后做出決定:不把“罷免提案”列入大會議程。
“深圳罷免風波”并不是毫無收獲。事后,深圳律協全面修改了《章程》,尤其是對會長罷免做了詳細規定:會長、副會長、理事發生被追究刑事責任、受到行政處罰、受到行業紀律處分、在參選時有舞弊行為等一些應罷免的行為時,可以對會長、副會長、理事提出罷免案。罷免案應由理事會、監事會、1/10的律師或1/10的律師代表聯名提起。同時,還規定了罷免案及相關證據如何提交如何查證等程序事項。
時至今日,劉子龍對于律協還是“耿耿于懷”,原因就在于“利益太大”。他說:“會費積累了一筆巨額資產,自然就會有人覬覦,熱衷于協會負責人職位的動力自然就不會消減。”
億元會費外還有利益
就在北京律協發表“嚴正聲明”后一天,9)q6日,35名律師也發表聲明回應。除了重申之前律協直選的訴求外,要求“會員年度會費依法進行適當調整,最少降低50%以上”也是重點,這也就意味著北京律協的年收入可能會減少一半。
根據北京市律協2000年制定的《北京市律師協會會費管理辦法(試行)》規定,北京市區律師事務所每所每年1萬元;郊區律師事務所每所每年5000元。專職律師每人每年2500元;兼職及特邀律師每人每年1200元。近幾年北京律師和律所都迅猛增長,以直面此次直選風波的第七屆北京律協為例,它的任期從2005年3月至今,北京市執業律師人數從11373人增長到16894人,增長48.5%;律師事務所從865家增長到1011家,增長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