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說“政治氣質”

毛志成

政治家的個人氣質是很重要的，優良的氣質之一就是有氣度，有志氣，有公正務實品性。劉秀以他優良的個人品質成就開創了東漢的繁榮，成了“中興皇帝“；而王莽終因貪心、報復、作威等“小家子氣”的底色最終成了中國歷史上的反面人物。

據說篡奪西漢（改國號為新）的王莽，和后來重建東漢的光武帝劉秀，兩個人葬地離得很近，是河南的兩個小村，后來被老百姓俗稱為“王莽墳兒”、“劉秀墳兒”。僅僅稱帝15年就事敗身亡的王莽最終成了中國歷史上的反面人物，而開創東漢的劉秀卻成了正面英雄，連他當年落魄時賒過酒的小酒館也出了名，更名為“賒店”。而那種酒，也因之定名為“賒酒”，今天已成了高價的名酒，頗暢銷。我也喝過，酒質確實好。

王莽被世人罵了近兩千年，自有一定原因。不過，若是將王莽視為僅僅會“耍奸詐”的人，此外沒有任何“德才”，似也有失公允。王莽的政治才能（包括極善于忍辱負重、深懂韜晦），以及政治膽識（如他針對西漢的腐敗而大搞土地制度的改革，下令沒有土地的窮人要按一夫一妻受田百畝），都值得史學家不帶情緒地討論討論。

無論如何，王莽失敗了。那樣有“才能”的人失敗了，總是有原因的，包括他個人氣質的原因。原因之一便是王莽年輕時在王氏家族中一大群位尊勢顯者面前，謙卑得太久了，奴性、媚性都成了慣性。另如他此前的大半生中，主要的“本領”都源于偽裝、作假。這樣的人一旦得勢、稱帝，骨子里難免有貪心、報復、作威等“小家子氣”的底色。

劉秀就不同了。他本人出身于皇裔、豪族，親歷過大富大貴的生活，政治視野、財富氣魄都大。一旦決定起義、立業的時候，絕對看不上眼前私利或虛名虛號。

一開始，劉秀跟隨他哥哥建軍的時候馬匹較少，又加上乘馬能代表一種地位、級別，因之很多人爭搶。而劉秀卻主動以牛做為他的坐騎，后來被人稱為“牛背皇帝”。

在昆陽大戰中劉秀憑借他出色的軍事才能一舉得勝，繼之稱了帝。他當了皇帝后，毫無享樂意識，白天理政、夜里讀書，多年如此。別人（包括他的兒子）都勸他休息，否則太苦了。劉秀卻說“我自樂此，不為疲也！”以辛苦為樂趣，這也是較高品味的價值觀。

他在起義時結交的“云臺二十八將”，在劉秀稱帝后自然都成了功臣。在封賞時，由于劉秀本人不夸功炫績，態度謙而不傲，致使很多功臣也不便爭爵，大都自謙自遜。

大家都知道一個“強項令”的故事，說的是一個耿直的官員董宣，得罪了劉秀的妹妹，嚴懲了那位公主的家奴。劉秀只是希望董宣向公主道個歉，跪下來向公主說幾句軟話即可。但董宣硬是不肯，無論怎樣摁他的脖子他也照例抬起來。如此不給皇帝劉秀面子，劉秀非但沒有發怒，事后還給這位有骨氣的正直官吏升了官。

劉秀在個人生活上也有兩個大難得之處，一是不好色，二是不追求浮華。

劉秀是皇帝中的“晚婚”模范，三十多歲才娶妻。他一生只有三個女人，而對原配妻子（后為皇后）忠誠至終，沒有變過心。

劉秀死前在確定陵墓的事上也不搞虛奢之事，不講什么皇家風水。由于勞累始終，他死前還在“辦公”。死前也示意將他葬在不與其他歷代皇帝為鄰的“圣地”，而要求把他葬在邙山腳下黃河邊上。

劉秀是個“中興皇帝”，他的業績既是對西漢興盛時期高祖、文帝、景帝（包括武帝）的繼承和弘揚，也有他自己的獨特建樹。當然。更是對王莽奢政、偽政的否定。

政治家的個人氣質是很重要的，優良的氣質之一就是有氣度，有志氣，有公正務實品性。

（作者系首都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著名作家、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