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龍的一生

邢立達

占據著整個中生代大陸的恐龍種類繁多，各式各樣的恐龍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其成長過程也錯綜復雜。不過，如果從宏觀入手，恐龍一生的流水線上至少有這么六個流程：胚胎、發育、求偶、交配、生育和死亡；在微觀上，我會按照化石證據來介紹各個細節，力求給你還原一個最真實的恐龍時代。

胚胎：這可不是“石土豆”!

胚胎是生命之始，但最初科學界還在爭議恐龍是否卵生。直到1923年，美國紐約自然史博物館第三次中亞考察探險隊出發到蒙古搜集化石。7月12日上午，隊員歐森在營地附近發現了世界上第一窩恐龍蛋。激動萬分的歐森跑回營地，興奮不已地對隊長安德魯斯說：“恐龍蛋!恐龍蛋!”結果卻被大伙嘲笑說他找到的是石土豆。第二天，在歐森的一再堅持下，安德魯斯才到了化石點，結果他發現這確實是恐龍蛋，而且蛋的主人是原角龍，附帶的還有竊蛋龍化石。這是一次里程碑式的發現，從此我們知道了恐龍確實是卵生的。

歐森推倒了第一塊“骨牌”之后，古生物學家在世界各地都發現了各種恐龍蛋，像在中國河南西峽，廣東河源、南雄幾地就發現了數萬顆。恐龍蛋何其多，但蛋中含有胚胎的卻極為罕見，目前僅有十多種，如原角龍、竊蛋龍、大椎龍、慈母龍、亞冠龍和暴龍類等。胚胎能告訴我們很多珍貴的信息，比如恐龍最初的發育狀況，破殼后的活動能力等。恐龍胚胎在破殼前后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出殼后就有了獨立生活的能力，如暴龍類，鐮刀龍類的慢龍；另一種是出殼后還需要雙親照顧一段時間，如鴨嘴龍類的慈母龍、亞冠龍和賴氏龍。

發育：它們是這樣度過“青春期”的

恐龍的“青春期”膨脹得非常驚人，這可以從恐龍骨骼橫切面那些類似年輪的構造看出。像一顆直徑最多25厘米的恐龍蛋，居然能長出10米長的鴨嘴龍。這其中可舉的例子還有很多，這里就說說植食肉食兩大陣營的代表：梁龍與暴龍。

梁龍從一出生就跌宕在腥風血雨中，它們的幼龍絕對是瘋狂生長：出殼時它約1米長，除去細長的尾巴與脖子，軀體并沒多大。但第一年末，幼龍的長度就增加3倍，體重可達0.5噸；第三年體長可達10米，而體重增至3噸左右；第十年也就是成年前后，體長已達27米，重20噸以上。此時的梁龍差不多可以有效地保護自己，所以發育速度開始減慢。按此發育速度，梁龍幼龍的童年基本是不停嘴的，除了睡覺時間都在進食，其食物從地錢、石松、苔蘚、蘑菇到大小蕨類，幾乎無所不包。

而作為生物鏈最頂端的暴龍，出生后就開始不消停地捕獵，其生長速率也相當驚人；十幾歲的暴龍平均每年增長767千克：這樣的生長速度能持續4年多的時間。胃口良好的暴龍在14歲到18歲期間能增加近3噸，到成年時它的總體重至少是5噸以上。

此外，還有一點不能忘記，許多爬行動物在它們的一生當中是持續成長的，年齡越大，體積越大。這反映在細胞替換上。我們人類當到達成年時就停止了成長，某些細胞死去不再替換新生，而爬行動物是持續替換細胞，也就是說，它們一直生長著。所以現在零星發現的一些巨大化石，比如美洲發現的一個高達2.4米，約有一扇門那么大的蜥腳類脊椎化石，可能就是某種已知蜥腳類的長壽版，并非什么新品種。

求偶：號聲，鞭聲，撞擊聲，共譜遠古戀曲

最近有這么一個觀點，說生命的進化更大的動力是源自性選擇。那么億年前恐龍的愛情會是什么樣子的呢?其實各種恐龍都有自己獨到的求愛儀式。

鴨嘴龍類可能是靠“樂器”來吸引雌龍。比如，副櫛龍長有一個獨特的脊冠，這個脊冠長在鼻骨上，里面充滿腔道，空氣從鼻孔吸入，經過腔道到達肺部，這就構成了一個呈管狀的發聲器。最近，美國新墨西哥州自然史博物館和山迪亞國家實驗室的研究人員按此構造做了一個脊冠的精確模型，吹奏時能產生非常奇特的共鳴聲音，極像阿爾卑斯山麓吹奏長角號的聲音。這種聲音不僅可，以使副櫛龍相互識別、預警，而且還可以在繁殖季節為心上龍吹上一曲史前戀曲呢。

腫頭龍類則可能比較粗魯。可以打包票，它們肯定是用厚重、裝甲帶刺的腦袋來互毆以爭奪異性。不過，最近有一份報告指出，腫頭龍的腦袋不能彼此相互撞擊，否則會導致嚴重的腦震蕩，而應該是撞擊對方的身體，這樣效果更佳，也不容易致命。

角龍類，如三角龍、五角龍和開角龍，它們應該也像腫頭龍那般互撞，有點類似今天求偶季節的雄性麇鹿，將角互鎖撞擠。此外還有更重要的炫耀資本，那就是它們角后的盾板。高大的盾板很可能著有極為艷麗的色彩，就像孔雀尾那般吸引眼球。

至于那些大塊頭、長脖子、長尾巴的蜥腳類，它們應該不會粗魯地互撞。20世紀80年代后期，有一種觀點認為這些離奇的尾巴可以用來求愛或者交流。比如梁龍大約有40～50個小尾椎，尾部最后2米的橫截面寬僅32毫米，重量大約有2千克。研究人員通過計算機模擬顯示，如果它揮動尾巴，末端的速度可以超過音速，或許能夠產生類似于鞭子發出的啪啪聲，但是卻比這些啪啪聲響上2000倍。而且，其尾巴的基部經常可以發現有一些病理性的損傷，很可能這就是求偶時用來抽打對方所造成的。

長號，撞擊，鞭打……這就是恐龍時代充滿情趣的一部遠古羅曼史。

交配：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古生物學家，尤其是恐龍學家，還有世界各地博物館的講解員、保安，說他們被問及有關恐龍生殖問題遠多于其，他的問題。但首先要說明一點：人類迄今還沒有看到過一件恐龍的生殖器化石，所有的所有，僅僅是假設。

從同是爬行動物出發，我們推測恐龍的生殖應該與今天的爬行類差不多。雄龍都有一對生殖交接器，稱為半陰莖，平時都藏在尾巴基部，也就是泄殖孔后方的空腔內。此外，有一類恐龍可能不用通過有性生殖，也就是交配受精的方式產生下一代，這種生殖方式稱為孤雌生殖或單性生殖。這類的恐龍通常僅有單一的性別，只要環境適宜，雌龍的卵巢在進行減數分裂后染色體會倍增，形成雙套染色體的卵。

現在請你想象一下兩只80噸重、正在交配的腕龍，那情形會是多么震撼!相當于2群各16頭體重為5噸的非洲象高速互搏，這場景實在讓人失語。很可能的姿勢是，雄腕龍以尾部當作前腿騰空時的第3個支撐點，配合兩腿組成“三腳架”狀。因為只有讓尾部承受一份體重，腕龍的交配姿勢才可能成立，至于它們發出聲音，包括叫聲與撞擊聲，想必也震耳欲聾。

至于獸腳類中的暴龍(也稱霸王龍)，本以為沒人會去想這個不著邊際的問題。豈料有一年，我卻在西班牙阿斯圖里亞斯侏羅紀博物館看到了這令人目瞪口呆

的一幕場景：2件暴龍裝架成正在交配狀，這肯定是世界獨一例，而且它們用的是背入式體位；雌暴龍趴伏著，小小的、只有2指的前臂差點就碰到了地面，而臀部高聳，雄暴龍雙腿站立，正在拼命干活。有點佩服這裝架師，因為背入式是從生理解剖上講接近完美的性交方式，它通用于哺乳動物(自然也適用于人類)，甚至恐龍。

生育：有一種龍是“慈母”

我們沒有恐龍交配的性愛錄像帶，當然也看不到恐龍媽媽生產龍寶寶的實況。但這個情況卻不像交配那樣基本靠想象。全托了恐龍蛋巢遺跡的福，我們可以得知部分恐龍的生育方式以及孵化的情況。

在歐森找到那些被譏諷為“石土豆”的恐龍蛋之前，學界有部分人認為恐龍是卵胎生的，就是在體內孵化后再生產出來，不然他們無法想象存在過這么龐大的蛋，畢竟是那么龐大的動物啊!可惜的是，恐龍蛋并不大，最大的恐龍蛋你也能輕松抱起。那恐龍是怎樣下蛋的呢?因為恐龍家族龐大，種類繁多，不同種，類的恐龍在下蛋方式上肯定會有很大的不同，甚至相同種類在不同地域就有不同的下蛋方式。

竊蛋龍類的下蛋方式就介于爬行類與鳥類之間。古生物學家在中國江西一具雌竊蛋龍體腔內發現2顆保存完整的帶殼蛋，證實竊蛋龍所屬的獸腳類恐龍擁有雙輸蛋管的構造。這個構造介于現生鱷魚和鳥類中間。它和鱷魚一樣擁有雙輸蛋管，卻安排每條輸蛋管一次生一顆成熟蛋，這反而比較像僅有單輸蛋管的現生鳥類。從這點可以看出，我們此前經常一廂情愿地拿爬行類或鳥類來類比恐龍是一件很輕率的事情。

至于蛋巢，最典型的莫過于慈母龍所建造的。慈母龍的拉丁文學名為Maiasaura，縱觀整個古生物歷史，也就這僅此一次恐龍的屬名被指為雌性的屬性——字尾是雌性的sauga而非雄性的5autus慈母龍之所以被引申為慈祥的母親，是因為其化石的旁邊有一個近于碗狀的土丘窩巢，窩巢中有15只幼年慈母龍。幼龍大約1個月大，它們的牙齒已磨損，驗證母親照料幼體，或者將食物帶到巢內，或者帶它們到巢外覓食再回到窩巢。慈母龍建造的盆狀蛋巢直徑約2米，下面墊泥土和碎石，蛋的上面蓋了一些植物，用以保持一定的溫度，讓蛋自然孵化。

死亡：癌癥，牙病，中毒，哪種病都不少

孔武有力的恐龍也一樣會生病，也一樣會受傷，傷太重就會死掉。可以這么說，保存下來的化石，只有極少一部分是老死的，基本都是因為生病、被咬、互搏、中毒、塌方等原因而死，所以古生物學家很多時候都要像偵探一樣，從看似平淡無奇的化石背后，找出它的死亡原因。

鴨嘴龍會得癌癥。美國俄亥俄州東北州立大學的研究人員就在鴨嘴龍的骨骼內發現了腫瘤的存在：97塊鴨嘴龍骨骼中足足有29個腫瘤。這可能與當地針葉樹木中富含致癌物質有關。總之，這些可憐的鴨嘴龍長期忍受著病痛。

著名的“蘇”暴龍死在28歲那年。在它的大嘴巴里，可以看到還有一些不足5厘米的異常牙齒。它們已經扭曲，齒上的鋸齒也磨平了，呈現出病態的黑灰色。這可能是“蘇”的牙病，或者一是牙床曾經受到重傷，比如被同類或者腫頭龍頂了一下，導致牙齒畸形。

恐龍媽媽的微量元素中毒，這可以在中國河南西峽的成千上萬顆恐龍蛋中找到源頭。古生物學家經過對恐龍蛋及蛋化石的切片進行觀察和分析，發現很多蛋化石是完整如初的，表面沒有絲毫裂痕，說明在當時就是未經孵化的蛋，而且切片觀察里面還沒有胚胎，既沒有胚胎又沒有孵化，其中必有案情。最后通過綜合分析，認為是恐龍媽媽的微量元素中毒，其體內的銥、鍶元素等含量過高導致大量恐龍蛋不易發育孵化。

以上就是恐龍生長過程，這些神奇而壯麗的生命，絕對值得我們在內心深處為其激賞。轉瞬間，它們已穿越時空，但那拉長的背影，卻在我們心中激蕩不去……現在恐龍研究還有諸多未解之謎與缺失環節，這有賴于新研究方法的提出以及新化石的發現。探索之漫漫，此時的我們需要你的援手，因為充滿著好奇心與想象力的你，才是恐龍學科的大未來!(文章代碼：2006)

責任編輯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