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屈菜
1
下午兩點左右,許青青表情嚴肅地走進了她從未涉足的婦幼保健院,到掛號處掛號。她說我要掛乳房科,護士收了錢給了她個號,她一看,說我要的不是乳腺科,是乳房科。護士噗哧一笑,說乳房科就是乳腺科。許青青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但她仍然裝作很鎮定地拿了號,往另一棟樓的乳腺科走去。
許青青是個乍一看長相普通的女孩,十五六歲,單薄瘦弱。她的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低,嘴唇不厚不薄,都沒什么特色,但湊在一起還挺和諧。她的胸部還沒怎么發育,看上去小小的,尖尖的,有點俏皮的可愛,除此之外就沒啥看頭。不過,若是細看的話,會發現她有一個地方長得挺美,那就是她的脖子,她的脖子比一般人的略長些,但絕不長得過份,線條非常柔美,特別是當她行走時,留著學生頭的腦袋瓜在脖子上一晃一晃的,還有她扭頭旁視時的姿態,立刻能讓人聯想到白天鵝,最不濟也是丹頂鶴或是白鷺。總之,這年頭,姿態這么美的女生太少見啦!
許青青果斷地走進了乳腺科,在醫生的對面坐了下來。下面是她們的對話:
名字?
許青青。
多大了?
十五歲半。
嗯,講!
……講什么?
講你怎么不舒服了?!
我沒什么不舒服。
……那你是?
我想把乳房割了行嗎?
你這孩子!怎么回事啊?!
我外婆是得乳腺癌死的,我大姨也得了乳腺癌,我媽上個月也查出乳腺癌了,我不想得乳腺癌,我……
那你就要把乳房給割了?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你知道乳房對一個女人來說多重要嗎?
我知道,可我不想結婚,也不打算生孩子,所以乳房對我沒啥用處。
這孩子!你才多大啊?!再過幾年你就不會這么想了。
醫生,我已經決定了。
哈!你已經決定了?你有權利決定嗎?問過父母了嗎?去,回去問問他們去。再說了,就算他們同意,也沒有哪家醫院會做這種手術。除非……你不會是想變性吧?那你該去整形醫院,或者去看看心理醫生。
我不想變性,也不需要看心理醫生。我自己的身體,為什么自己不能做主?
你這孩子,跟你還講不清道理了。我還忙著呢,你自己再回去好好想想吧。下一位。
于是,許青青就這樣被醫生打發了出來。她的脖子現在有點僵硬,那是因為她生氣了,每次一生氣,脖子就會犟犟地僵硬起來,但這種僵硬一點也不比剛才柔美的姿態難看,反而像一只舞動的白天鵝突然停在一個美麗的姿勢不動,等著別人拍照似的,還是好看得不得了。
接下來,因為受挫、沮喪和生氣,許青青打算到她最親密的女友家里去。
2
許青青最親密的女友叫章小白。章小白是個喜歡掉書袋的女孩,很喜歡看書,但看得又不夠多,于是滿腦子似是而非的知識,跟她談話就變成了一件極有趣的事情。像所有劣質電影里的書呆子一樣,章小白總是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梳著馬尾辮,愛穿白色T恤和淺藍色的牛仔短褲。對于男人,她一無所知。
許青青和章小白在一起時除了抬杠還是抬杠,完全是一對針尖對麥芒的搭配,她們的對話方式通常是這樣的:
青:青蛙有咪咪嗎?(注:現在的女孩都把乳房叫咪咪了。)
白:當然沒有。哺乳類動物才有咪咪。難道魚有咪咪嗎?
青:美人魚就有咪咪。
白:美人魚是魚嗎?
青:不是魚難道是人?
白:人妖是人,人魚當然也是人。
青:人妖是人變的,當然還是人。人魚又不是人變的。
白:人變的就是人,那祝英臺變成蝴蝶了還是人嗎?
青:那人妖就不是人了?
白:人妖和太監都是非人。
青:非人還不是有咪咪。
白:雖然非人不是人,但還是哺乳類動物。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請你吃冰淇淋。
青:好吧我同意,我要吃哈根達斯。
白:哈根達斯沒有,只有蛋筒兩個。
青:非人又不能哺乳,算什么哺乳類動物?
自:蛋筒三個。
青:不管怎么說,非人還是比青蛙高級的物種。
青青到小自家里的時候,小白正閉著眼睛畫乳房的解剖結構圖。青青和小白雖然同處于女孩對自己的身體最好奇又最排斥的年紀,但她們的反應卻完全不同。青青是行動派,小白是理論派。所以,自從青青的媽媽檢查出乳腺癌之后,青青的反應是跑到醫院去要求割乳房,小白卻趁機又一次強化了她在乳房方面的各種知識。因此,當青青看到趴在書堆里的小白的時候,小白已能閉著眼睛畫出乳房的解剖結構圖了。
青青走到小白的身后,看著那張奇形怪狀的圖,問道:
這是什么?
咪咪。
怎么這個樣子的?
就是這個樣子的。
那一朵朵像小梅花樣的是什么?
乳腺組織。
那幾根管子呢?
乳導管。
這個呢?
這是乳竇,靠!
奶瓜哪里來的?
乳腺是分泌奶水的地方。所以奶水的多少跟咪咪的大小其實沒關系。
你看我的咪咪干什么?我哪里很小?!
大小都沒關系,反正你也不生孩子。
好像你要生似的。
我當然也不生。但是我們還是應該了解一下我們的咪咪。
我不用了解。
為什么?
因為我很快就沒有咪咪了。
你什么意思?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有的東西怎么可能很快就要沒有?……你也得乳腺癌了?
你才得了呢!
我不明白了。
我不想要咪咪了,我要割掉它。
怎么割?你會割嗎?
笨!當然去醫院割。
你才笨!哪個醫院會給你割?
我要求割她們為什么就不能給我割呢?我自己的咪咪,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我自己還不能做主嗎?
你以為是剪頭發啊,想剪就剪想燙就燙?
跟頭發有什么不一樣嗎?
頭發可以再生的,咪咪可以嗎?
隆胸現在是很平常的手術了。
隆的胸還是胸嗎?
假發還不就是頭發。
那是別人的頭發,是死頭發。
反正看起來是一樣的。
你有病啊?把自己的咪咪割了,再去隆個假的,敗家也不是這么敗的。
隆的胸不會得乳腺癌。
可會得別的癌。
會嗎?
當然會。
得什么癌?
……我還沒有來得及研究,反正會就對了。
算了,其實我才不想隆胸,我剛才說的是再生的問題,總之沒有什么是不能再生的,所以我有權決定割掉自己的咪咪。
你喪失理智了!
你不支持我嗎?
我為什么要支持你?
“我的身體我做主”——這不是你教給我的嗎?
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們有權決定何時何地跟哪個男人上床或者不上床。
難道不可以推而廣之嗎?
怎么推而廣之?
我們也可以決定生不生孩子要不要咪咪。
生不生孩子似乎可以決定,要不要咪咪就……除非你是要變性。
我不變性就不可以不要咪咪嗎?女人一定要有咪咪才是女人嗎?那我媽媽割了咪咪以后就不是女人了嗎?
你媽媽是迫不得已的。
反正結果是一樣的。她是為了活下去,我也是為了活下去,我未雨綢繆不行嗎?下雨出門要帶傘,天上有烏云帶傘怎么就不對了呢?
那不是一回事。
對我來說就是一回事。反正我已經決定
了,你到底支不支持我?
你要我怎么支持你?
陪我找一家肯做手術的醫院。
我不干。
那我就跟你絕交。
明天你就會忘了這事的。
我是認真的。
再見!
見你個大頭鬼!
3
青青氣呼呼地離開小白家之后,并沒有回家。她站在街頭發了一會呆,就決定去醫學院找她的堂哥許仁山。對于這個堂哥許仁山,青青向來是直呼其名,從沒叫過他哥哥,至于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許仁山在N市的醫學院已經念到了五年級,就快畢業了。其實許仁山對醫學并沒有太大興趣,只是在經過了殘酷的高考之后,許仁山想在大學里多玩幾年,于是就選擇了要念五年的醫科。
青青到醫學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許仁山剛剛吃過晚飯。青青為什么會在此刻來找許仁山,原因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其實她對許仁山向來無甚好感。許仁山比青青大九歲,也就是說,當許仁山十八歲的時候,青青只有九歲。再換句話說,當許仁山已經成長為一個小伙子的時候,青青還是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這句話有什么言外之意嗎?
是的。
在許仁山十八歲的時候,青青只有九歲。也就在這一年的夏天,許仁山隨他父親從遙遠的B市來到N市青青的家中串門,他們在青青家逗留了短短的五天,但就在這五天里,發生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在說到這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之前,還是先來說說青青和許仁山的碰面吧。
青青是在校門口的電話亭里給許仁山打的電話。很快,許仁山就從校食堂趕到了校門口。對于青青今天的來意,許仁山并不清楚。說實話,由于一種說不上來的原因,許仁山對自己的這個堂妹一直有一點害怕。
怎么了你?許仁山一見青青就笑道,怎么突然想起你哥我了?陪我走走吧。青青說。很榮幸!美女這邊請。許仁山夸張地擺了個邀請的姿勢,帶著青青往校園里走去。
正是晚餐時分,校園里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青青好奇地東張西望。在看什么?許仁山問道。咪咪。青青答。什么?許仁山以為自己聽錯了。就是咪咪啊!青青大聲說,你們男人介意女人沒有咪咪嗎?許仁山緊張地四下看了看,趕緊附在青青耳邊低聲道,你輕點聲,這種問題是可以在這種場合問的嗎?青青說那要到哪里問?許仁山想了想,說你吃過飯了嗎?青青說還沒呢。許仁山說那我帶你吃飯去。青青說你不是吃過了嗎?許仁山說沒關系,我可以陪你再吃點。
于是許仁山和青青又折回頭,出了校門,找了間僻靜的小館子坐了下來。酒至半酣,許仁山開口道,你媽的事我聽我爸說過了,阿姨已經決定要動手術了嗎?青青說嗯,只有這條路了。許仁山說叔叔阿姨的感情那么好,叔叔肯定不會介意的——再說這個問題也不該你來問,更不該來問我。青青說這跟我媽沒關系,我是在問一個客觀的問題。許仁山笑道,嘿嘿!現在的小女生,什么都敢問。青青說,我是本著求知的態度來問你的,你要是回答不了的話我也可以問別人,喂!老板!別別別!許仁山忙攔住她,對正要走過來的老板揮了揮手示意他沒事。你別丟人現眼了,我回答還不行嗎?許仁山說。那你說啊,青青得意地催促道。
許仁山仰起頭來想了半天,突然止不住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青青你要問這個干什么呢?青青把眉頭一皺道,看來你又不想回答我了。許仁山笑著擺擺手,說不是的,只是這個問題太深刻了,我以前沒有仔細研究過,一時半會兒還答不上來,你容我再細想想。青青說那你要想多久?許仁山說就一會兒,不過你能先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問這個嗎?青青說,因為我不想要咪咪了。我想像我媽一樣割掉它們。許仁山呆了一下又笑起來,說為什么?青青說反正我不想結婚也不打算生孩子,所以咪咪對我來說沒什么用處,我可不想留著它們得乳腺癌。不過我還想談戀愛的,所以我要知道如果我沒有咪咪的話,是不是就沒有男人會愛我了?咪咪真的有這么重要嗎?許仁山左手往桌上一拍,說,靠!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青青看著許仁山的手,突然眼珠一轉,一個念頭像一束光般照亮了她內心的混沌,她突然知道了今天的來意。于是,青青很奇怪地微笑了起來,慢慢說,我是認真的,而且我還有一句話更認真。什么話?許仁山問。青青兩眼盯著許仁山看了許久,接著天鵝脖子慢慢伸長,好看地繞在了許仁山的耳邊,朱唇輕啟,小聲地、然而清晰地、一字一頓地說出一句話。許仁山一聽這句話,頓時渾身一凜:冷汗如蚯蚓般迅速爬滿了一臉。青青的這句話是:我可以和你亂倫嗎?
4
就在許仁山成長為十八歲小伙子的那年夏天,他隨父親從遙遠的B市來到了N市青青的家中。他總共在青青家逗留了五天,就在第四天的下午,不知道為什么,大人們都出去了,只留下了許仁山和青青兩人單獨在家。他們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許仁山背靠著沙發,青青的身體略向前傾,兩人各看各的漫畫書,房間里很安靜。然而,在青青看書看得入神的時候,她突然感到有一只滾燙的手摸在了自己的背上。
本來,這樣的撫摸應當是很平常的,在這幾天里,許仁山早就摸過青青的臉蛋,拍過青青的肩膀,甚至抱過她親過她,這沒什么可奇怪的,他們是兄妹。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青青覺得這一次的撫摸跟以前都不太一樣,到底怎么個不一樣,因為她太小了,只有九歲,所以她也說不清楚。
許仁山的手從青青背部慢慢滑下來,滑到了青青的腰間,不動了。過了一會兒,他的手又抬了上去,焦灼地從上至下又摸了一遍,然后再一次停在了青青的腰間。客廳里靜悄悄的,窗外卻驕陽似火,許仁山的手也像太陽一樣發出嘶嘶燃燒的聲音,青青覺得身上單薄的夏裝很快就要被燒化了。與此相反,時間卻仿佛被凍住了,許仁山的手停在青青的腰間,一動不動,這只手似乎在猶豫,不知該何去何從。時間一點點地融化著,終于,青青感到腰間的那只手輕輕掀開了她背上的衣服,伸了進去,緊貼著她背部幼嫩的肌膚再一次從上至下摸了下來。青青驚慌得差點休克過去,她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么,這是她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來的事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紋絲不動地坐在那兒,然后強作鎮定慢慢把手中的漫畫書翻過了一頁。
這一頁翻書的聲音在青青的生命中也許有著決定性的意義,如果她沒有翻過那頁書,也許那個下午會有著完全不同的結局。但她翻了,突然,一切就改變了。青青聽到她身邊的許仁山呼出了一口粗氣,把手從青青衣服里抽了出來,然后用一種輕松得近乎造作的語氣說,青青,你們家有象棋嗎?青青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說有的,我去找。
在那天下午剩下的時光里,青青找到了一盒象棋,許仁山在地上鋪開棋盤擺上棋子,才發現紅方少了個象,許仁山說我來找找吧。青青知道那只紅象其實已經掉了好幾年了,許仁山也知道,因為他昨天已經跟青青的爸爸下過這盤棋。但是青青說好吧。許仁山便像只土撥鼠似的上竄下跳找一個根本不可能找到的棋子,因為他如此忙碌,所以那天下午他們再也沒有互相看一眼或是說一句話。
這件小事過去以后,青青和許仁山誰也沒提起過它,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個事,那只是一次平平常常的兄妹之間的愛撫而已,沒什么可提的。許仁山覺得青青也許早就忘了,她還那么小,不會覺得這件事有什么異樣,是的,她一定是忘記了,一切都過去了。但是,此刻,青青突然把她美麗的天鵝脖子繞在許仁山的耳邊,那么清晰地說:我可以和你亂倫嗎?猛然間,發生在多年前那個夏天下午的那件小事情便像匹惡狼般迅猛地撲向了許仁山,驚出了他一身冷汗,心里突然明白:那件事情從來沒有過去過,現在,它正撲面而來。
5
那年夏天發生在青青和許仁山之間的小事情對這兩個人的人生究竟發生了什么樣的影響,這實在很難說,或許什么影響也沒有,又或許,影響很大。比如說青青想到醫院割掉自己的咪咪,或許就跟這件小事情有關。
至于許仁山呢,他本來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完全忘了這事,因為他認定青青早就忘了這事,然而,事實跟他的設想完全相反。這就好像一具多年前被草草掩埋的尸首突然從墳墓里又爬了出來,并向他索要生前的債務。許仁山這才意識到這許多年來,他一直活在一個謊言里。一時間,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他實在很難判斷青青這句話的言外之意究竟是什么?是報復?是挑釁?抑或是挑逗?還是三者兼而有之?總之,這是句讓許仁山完全無法判斷,無法應答的問話。許仁山像塊隕石一樣僵在那里,瞧也不敢瞧青青一眼。
這時候青青突然大笑了起來,笑得一點也不優雅,說得難聽點,簡直就像只因為吃得太飽而不停打嗝的鴨子。但她笑得非常暢快,她笑得如此暢快以至于仍然像一只餓得太久后終于吃飽了的鴨子。在她的笑聲中,許仁山的臉越漲越紅,頭越來越低,終于趴在了桌子上。
青青好不容易停止了笑聲,她站起身來,像個長輩一樣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的許仁山的肩膀,說走了,哥!許仁山的身體一震,抬起頭來,眼睛都紅了。這是青青第一次叫他“哥”,以前她一直是直呼其名叫他許仁山的。這聲“哥”一叫,許仁山心里明白,青青已經原諒他了。許仁山紅著眼睛站起身來說,我送你回去。青青說不用了,我還不回去呢。許仁山說那你要去哪?青青說不知道,我走了。然后青青很瀟灑地轉了個身,向許仁山一揮手,說哥!我走了!便大步離去。許仁山望著青青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呆呆看了許久,終于慢慢坐了下去,撲在桌子上輕輕哭了。
青青一離開醫學院就上了一輛公交車,車子的目的地她沒有看,因為她走神了。每次她走神的時候就喜歡亂坐公交車,在一輛目標不明的公交車上胡思亂想是她最大的樂趣之一。現在已經將近晚上九點,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上沒有幾個人,青青挑了車上最后一排最靠邊的空位坐了下來,開始陷入了漫無目的的胡思亂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公交車上的喇叭終于傳出了一個女人假模假式的聲音:終點站到了,請下車!青青看看窗外,像是一片新開發的房地產項目,樓房很多,燈光稀少。青青隨著車上的最后兩三個乘客下了車,公交車便迅速掉了個頭逃命似地轟隆隆開走了。青青四下里張望了一下,看見站臺旁恰好有公用電話亭,青青就過去給小白打了個電話。
小白!
你是誰?
青青!
你不是跟我絕交了嗎?明天還沒到呢,你就忘了?
誰說跟你絕交了?你腦子進水了吧?亂造謠!
好吧,就算是我造謠。你爸剛打電話給我了。
干嘛?
找你啊!還能干嘛?!
你告訴他了嗎?
除了告訴他你要割咪咪之外,別的都沒說。
誰說我要割咪咪了?你又造謠!
莫非我今天下午做夢了?!
當然是你做夢!
那你不割咪咪了?
我要割你的咪咪!
唉呀好怕呀!你什么時候來啊野蠻人?
我現在要打車回家了,明天一準來!
那我等著你了,咦——你別掛我電話呀!
青青很神氣地掛斷了小白的電話,向遠處的一輛的士揮了揮手,那輛的士像個年邁咳嗽的老人似地吭哧吭哧慢慢開了過來,青青把天鵝脖子優雅地一低,坐進了的士,車子便又吭哧吭哧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責任編輯劉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