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裕祿
專家點評:
2004年12月,蔣介石和蔣經國的私人檔案遠涉重洋到了美國,交由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暫存”。從檔案被“征集”到開放,其中有許多看點。
首先,當胡佛研究所得知蔣氏檔案在其后人手上時,連忙前去拜訪。檔案收藏部門藏品的豐富與珍貴,完全有賴于征集工作的主動和有效。
其次,蔣氏后人濃濃的祖國情結:檔案“只能暫存在胡佛(研究所),時間期限原則上是50年”,“在50年之內,任何時間,只要在中國的領土上任何一個地方有能力保存的,我們就愿意把日記帶回去,放回中國的土地上。”
再者,保護修復這批檔案,“大概需要幾百萬美元才可能完全妥善處理”,檔案保護是必須投入足夠的資金的。
還有,蔣氏檔案開放與保密尺度的把握也是很在行的。
媒體故事:
宋曹王利 璇是宋美齡幼弟宋子安次子宋仲虎的夫人。作為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訪問學者,她主要負責審理、分類和檢閱其家族先輩宋子文、蔣介石、孔祥熙、蔣經國四位先生的全部私人檔案(包括日記、來往書信、電報等)。
具體到蔣介石日記,在開放前,宋曹王利 璇都要進行通閱,她覺得暫時不適合開放的部分,就會貼上條子。不過,她貼的條很少,因此受到了學者們的歡迎。
1975年蔣介石去世后將日記留給兒子蔣經國,1988年蔣經國病逝前,將父親的日記連同自己的日記一并交給其三子蔣孝勇。1996年,49歲的蔣孝勇故去,日記轉由其妻蔣方智怡保存,直至2004年冬天。
胡佛研究所研究員郭岱君得知蔣介石日記在蔣方智怡手上后,就前去拜訪,并表達了將日記委托胡佛研究所管理之意。
蔣方智怡接受了這個建議,她請了律師與胡佛研究所商談,經過大概幾個星期談妥了條件。“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日記是我們‘元首的日記,我們不可能永遠給任何一個組織或者機構,只能暫存在胡佛(研究所),時間期限原則上是50年。”宋曹王利 璇說。
“為什么是50年?因為我們認為不管是中國大陸還是臺灣,在這50年內都會有一個比較穩定的政治環境。我們希望有一個地方能夠有這樣的能力來保存并且重視日記。也就是說,在50年之內,任何時間,只要在中國的領土上任何一個地方有能力保存的,我們就愿意把日記帶回去,放回中國的土地上。”
之后就是日記的運送。從臺灣到美國的斯坦福,一路上都有保安人員護送,“有幾個重要項目的日記,是幾位教授在飛機上一路提著帶到胡佛的。”宋曹王利 璇回憶。
日記到了胡佛研究所以后,研究所很快開始檢查這些文獻,發現里面的損傷“特別嚴重”,估計大概需要幾百萬美元才可能完全妥善處理。
蔣介石日記從頭至尾都是用毛筆書寫,溫度一高墨汁就會融化,所以很多地方日記都幾乎粘在一起,像個小磚塊一樣。“再加上蔣公一直打仗,經歷戰亂、逃難,顛沛流離,不可能保存得很好。”有些紙張已經開始腐朽,早期的日記更是根本不能觸碰,必須先經過非常謹慎的處理。
即使如此,仍然還是有很多日記不能辨別。“有的浸過水的,一片黑。研究所做過統計,大概有4%幾乎是完全看不清的;20%以上是模糊狀態。但我們也在盡量看。”
接下來就是討論開放的問題。胡佛研究所作為一家歷史研究所,希望史料可以公開。但蔣方智怡對于保存的興趣大于開放的興趣。“她從來沒看過日記,不知道里面寫的是什么,她覺得一個‘元首日記的公開需要非常謹慎。”
另一方面的阻力來自臺灣島內的一些人士,“姑且稱他們為‘保皇派,他們老是覺得一個領袖要像神一樣,是不能有錯誤的,更不能把錯誤揭露給人民知道。而日記里難免記錄(蔣的)一些錯誤。”
“蔣家家屬也有很多的考量,”宋曹王利 璇說,如果開放太快,過于草率,可能會遭到當時在臺上的民進黨的攻擊,“那時候民進黨正好醞釀了一個‘拒蔣的活動,日記的開放可能被他們利用。”
一次偶然的機遇讓勸說者們找到了絕好的理由。胡佛研究所有一位叫麗薩的女孩,她在浩瀚的日記中不經意間翻到了蔣經國的一頁日記,在這頁日記中,蔣經國提到,他經常看父親的日記,并覺得父親非常了不起,很多事情不為人知,很多精神、思想大家不理解,并希望將來有一天父親的思想能夠為人們所知。
“我們如獲至寶,趕緊把經國先生這一篇日記影印下來給蔣家看,我們說這是經國先生的遺愿。”
蔣家最終同意開放蔣介石日記,而宋曹王利 璇被委托為閱讀日記的第一人,擔負把關的重任。
宋曹王利 璇說自己對歷史是個“外行”,意外承擔這個重任,在為日記開放把關的時候,她掌握幾條原則:一是蔣家的隱私,二是蔣家家屬的資料,三是健康情況,有一些病或者身體上的狀況不便讓人知道,另外就是蔣經國的一些敏感的人際關系,“這些情況下我可以貼條子,延時開放”。
如果蔣介石在日記中提到的人尚有子女在臺灣為官,“有尷尬的情況我也可以延時開放”。
但總的來說,宋曹王利 璇的審查尺度很寬松,1955年前的檔案總共只有四處貼了條子,每處也只是幾個字。
媒體文章來源:
舒泰峰、楊嵐:蔣介石日記開放的幕后故事,《瞭望東方周刊》第3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