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愛情埋在土里

鄭玉虎

謹以此文，作為情人節禮物，獻給天下有情人。

我們的愛情并不轟轟烈烈，但卻總是激動人心。

兩年前的新老生見面會上，我無意中見到一個女孩，從此認定，這就是那個我等了多年的女孩。她在我的生命里出現，也許是個巧合，但我總認為，這是注定了的，很多年前就已經注定，否則我沒有耐心一直等到現在。

見面會結束，我們也就這樣散了。我內心很激動，但是沒有勇氣找她說話。她走了，我也走了。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的手機號。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很肯定自己知道她長什么樣。我相信，既然上天安排我們見了一面，那就還會再見面，只是不清楚具體是哪天。

等了很多天，什么進展都沒有。我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想要有所行動，但又無從下手。我們終于在學校主樓前碰上了，她向我迎面走來，我向她迎面走去。來得實在太突然，我沒有任何準備，緊張、害怕，心里盤算著怎么跟她打招呼：說“你好”？那她回個“你好”之后，我該怎么辦呢？叫“學妹”？那她問我是誰，我怎么回答呢？我知道她是誰，她可不一定知道我是誰啊。不是不一定，是非常確定，她確實不知道我是誰。誰讓我長那么丑，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可沒有引起她注意啊。要不然我就裝酷一點，“嘿，你是四川來的嗎？”她一定會問，“你怎么知道？”“看長相啊，你長這么漂亮，能不是四川的嗎？”……

很遺憾，晚了一步，就晚了那么一點點，她已經跟我擦肩而過了。都已經過了，這才打招呼，那不是有點莫名其妙嗎？更何況問題問得還有點古怪。再說，萬一打了招呼她沒有聽到，那不是很尷尬？我以后還能有跟她打招呼的勇氣嗎？

……

在經歷了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我想出了一個可以稱得上絕妙的辦法，而且做起來順理成章，沒有一點點牽強的意思。主樓是我們學校的辦公樓，她作為一個剛入學的新生，上主樓那八成是去了自己學院的辦公樓。這層樓我實在太熟悉了，哪個角落里有老鼠出沒我都清清楚楚。我跟了上去，在電梯間等了一會兒，這是她出門之后的必經之路。我假裝等電梯，看著一班又一班的電梯經過，我并不著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電梯嘛，走了就走了，俺才不稀罕呢。

她出來了，我們“順路”。我主動跟她打了個招呼，一起上電梯。電梯里我們也就簡單地聊了幾句，很奇怪，我們聊得很開心。出了電梯門，我們又接著聊了幾句，聊的內容沒什么特別，亂七八糟的八卦。臨走的時候我給她說了一個號碼，是我的手機號。沒用電話本，這個鬼精靈的女孩一氣把我的號碼記住了，并且一記就是兩年，直到現在都不用翻電話本。

一個星期之后，我捧了19朵玫瑰向這個女孩表白，選擇的是中秋夜，意思很明白：我年年捧19朵玫瑰跟你一起賞月。19朵玫瑰代表19歲的你，1朵玫瑰是1歲的你，兩朵玫瑰是2歲的你，19朵玫瑰是過去的你，是現在的你，是全部的你，1朵都不能少，不管你的過去是什么樣，我全部接受。19朵玫瑰也是將來的你，因為在我心中，你永遠是19歲，月亮見證我們的愛情。

不幸的是她把我拒絕了：“不行，你這個人怪怪的，不了解你。”有些氣餒，但我沒有放棄。時不時約她吃頓飯，聊聊天，散散步。一周之后再次表白，她終于接受我了。我保留了送花的習慣，每年中秋都讓她在月亮底下聞到玫瑰的香味。有時候覺得光送花很單調，心血來潮我就學點手藝，給她織條圍巾啥的。

去年戀愛周年慶祝，我想到一個新花樣，我們都給對方寫一封情書，不讓對方看，把它裝進盒子，埋到土里，等到第二年周年慶祝的時候，再挖出來一起看。條件有限，找不到個像樣的盒子，所以我們就用飯盒，把兩封情書裝進飯盒，把飯盒的蓋子封好，埋到校園某個秘密的角落，神不知鬼不覺。兩封情書默默地埋藏了一年，昨天又是中秋，我們按照約定一起把它刨了出來。刨土的時候，簡直像經歷了一場大冒險，因為經過365天的風風雨雨，不知道那個鍍瓷的鐵飯盒生銹了沒有，不知道情書被腐蝕了沒有。甚至都不知道它還在不在，因為學校的草皮翻新，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挖到，或者當作垃圾扔掉了……

謝天謝地，飯盒完好無損。月光底下暗暗的，看不清楚，她用手機的燈光，照著我把土一層層刨開。飯盒蓋子跳入眼球的那一瞬間，我們激動得同時叫了出來：“耶！我們的愛情……”我忍不住吻了她一下，興奮得有些亂了手腳，大把大把地往外刨土，直到半個飯盒身子露出地面，才小心翼翼地把它端出來，找個平坦的地方放穩。我們圍著飯盒端詳了半天，舍不得立即開啟。觀摩一陣后，我又有了新想法：咱就不打開它了。她卻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一個勁地求我：“好老公，我們快打開吧。”

“不行，我決定了：我們不開了，繼續把它埋起來吧，再埋十年，然后一起打開，那才有意思呢。”

女友看我態度堅定，都快抓狂了，簡直是貓抓心，又沒有辦法，只是急得跺地，拿著手機四處亂抓。我不忍心折磨她：“那就親一下。”我們又興奮地親吻了一下，我順手試探著把飯盒打開，我的天哪，天哪，天底下最驚人的事情發生了——

飯盒里一汪清幽幽的清水，兩紙情書安靜地泡在水里休養，似乎不愿意被人吵醒。

真是心有靈犀，此刻，我們都覺得，情書上邊究竟寫著什么，對我們來說已經不重要，我們不想再打開它，只想讓它繼續沉睡。我們又把它封存好，決定再埋回土里，埋十年。十年之后，我們會一起回來看看它，不管它還在不在，我們都會回來看看。如果到時候已經不在了，那就讓它消失吧。情書上的內容，留給月下老人去解讀……

（責任編輯：馮雁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