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壟斷法》：助推“公平貿易”的有效武器

李明秀

WTO的建立和其成員國相互大幅度減讓關稅,雖然標志著世界貿易朝著自由化的方向邁進了一大步，但我們還遠不能說，世界貿易就已經實現了自由化。經濟主體間的限制競爭行為使《反壟斷法》的出臺成為一種“必然”。

2008年8月1日，在經歷了14年的漫長征程后，令國人翹首企盼的《反壟斷法》這把利劍終于出鞘。處于WTO背景下的《反壟斷法》僅僅是打壓國際對手、維護本國經濟利益的“利器”么？帶有中國特色的反壟斷法的宗旨又在何處？帶著這些疑問，筆者電話采訪了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法研究室主任、著名的反壟斷專家王曉曄教授。

WTO背景下 旨在營造公平的競爭環境

WTO的建立和其成員國相互大幅度減讓關稅,雖然標志著世界貿易朝著自由化的方向邁進了一大步，但我們還遠不能說，世界貿易就已經實現了自由化。這是因為在國際貿易中,除了政府間的關稅和非關稅壁壘繼續存在外，尤其還存在著私人經濟主體間限制競爭的行為。私人間的限制競爭一般是由《反壟斷法》調整的。《反壟斷法》的特點是，它適用于所有的對國內市場起著限制競爭效果的行為，而不管這種行為發生在國內還是國外。

《反壟斷法》與對外經濟貿易發生聯系，首先是因為跨國公司的活動引起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跨國公司成為國際經濟活動中十分活躍的經濟組織。它們極易利用其經濟優勢在東道國的市場上取得壟斷地位，成為限制競爭的勢力，進而會影響到東道國的經濟和技術的發展。為了扼制跨國公司的壟斷勢力，保護本國競爭性的市場結構，市場經濟國家一般將《反壟斷法》無一例外地也適用于在本國活動的外國企業和跨國公司，甚至還適用于它們在國外產生的但對國內有影響的限制競爭行為。

此外，我國也應注意在反壟斷領域與其他國家合作，應在互惠、公平合理和不損害國家主權與利益的前提條件下，向外國的反壟斷機構提供方便。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有效防止跨國公司的限制競爭，將我國的《反壟斷法》適用于所有的對我國市場有限制競爭性影響的商業行為。

“反壟斷第一案”折射出行政壟斷頑疾

《反壟斷法》實施的第一天，大家普遍認為微軟會成為中國反壟斷第一案，然而，出乎意料，該法實施的當天上午，北京4家防偽企業就以涉嫌行政壟斷把國家質檢總局推上了被告席，成為中國反壟斷第一案！

關于《反壟斷法》到底有沒有必要反行政壟斷，十幾年來一直爭論不休，隨著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入和融入經濟全球化的步伐加快，行政壟斷日益成為影響社會公平和市場競爭秩序的眾矢之的，因為很多限制競爭行為皆來自政府壟斷，只有反行政壟斷才能保護市場競爭秩序。

王曉曄認為，反壟斷第一案給我們兩點啟示：第一，在我國，長期以來行政壟斷普遍存在，電信、電力、航空、郵政、鐵路、金融等行業的壟斷利潤、壟斷福利已經是有目共睹，地方政府為了維護當地利益還會利用歧視性壟斷政策保護地方企業利益。第二，行政壟斷已經積怨太深，上到企業下到百姓，對此都深惡痛絕。

艱辛磨礪14載

其實《反壟斷法》對國人來說并不是一個新名詞，從上個世紀90年代初，中國確立社會主人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方向起，它就進入了人們的視線。然而，中國的《反壟斷法》從1994年被列入第八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立法規劃起，歷經第九屆和第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討論，直到今年8月1日才開始正式實施。

王曉曄教授從歷史、經濟和文化的角度分析了《反壟斷法》為何經過漫長的14年才面世：從歷史角度看，1978年中國確立了改革開放政策，但改革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不可能畢其功于一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許多人認為中國根本沒有必要出臺《反壟斷法》；從經濟的角度看，壟斷性行業如電信等從壟斷經營中獲得既得利益。另外，《反壟斷法》是典型的市場經濟法律，要求市場對資源配置起主導作用，而上個世紀90年代，中國剛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改革方向，市場經濟處于萌芽狀態，計劃經濟仍占主導地位，所以政府和企業對反壟斷立法反應不積極；從文化角度看，相比西方國家，中國是一個競爭文化缺失的國家，企業總是習慣于尋求政府保護，卻沒有勇氣投入市場競爭的大潮。這些因素都導致《反壟斷法》出臺的艱辛。

反壟斷法蘊涵“中國特色”

《反壟斷法》作為上層建筑，也是經濟基礎的反映，所以，中國《反壟斷法》充分體現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要求。它除了借鑒發達國家的《反壟斷法》的一般做法外，還有很多內容體現了中國特色。如第4條明確規定“國家制定和實施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相適應的競爭規則”；第7條“國有經濟占控制地位的關系國民經濟命脈和國家安全的行業以及依法實行專營專賣的行業，國家對其經營者的合法經營活動予以保護”；第31條“對外資并購境內企業或者以其他方式參與經營者集中，涉及國家安全的，除依照本法規定進行經營者集中審查外，還應當按照國家有關規定進行國家安全審查。”

王曉曄認為，第7條規定保護國有經濟的合法利益其實沒有必要，因為《反壟斷法》只是規定了市場競爭的規則和政策，應該對所有企業都一視同仁。保護國有經濟合法利益與“壟斷豁免”如出一轍，其實是變相維護某些壟斷行業利益。另外，第31條涉及的“國家安全審查”過于復雜和專業，應該有一個專門機構來負責管理“國家安全”，反壟斷法執法機關主要負責維護競爭秩序，沒有能力管理和維護國家安全問題，如果執法機關既管競爭秩序又負責國家安全，那么兩個方面的利益可能會發生沖突。但中國畢竟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所以很多內容不可避免地反映出中國特色。

《反壟斷法》：助劑“競爭文化”血脈

盡管《反壟斷法》在與行政壟斷的較量中困難重重，而且僅憑一部《反壟斷法》不可能解決全部行政壟斷問題，但是它提出反行政壟斷的口號畢竟能使政府認識到自己的角色是維護競爭秩序而不是參與市場競爭。這對經濟體制改革，尤其政企分開、產權私有化等會有很大推動作用，并對國家競爭環境產生積極的影響，有利于中國一直缺失的“競爭文化”的培育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