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提醒

張　翔

我的一位老師，新近去一趟歐洲，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回來的時候，跟我談起了一件令他感觸很深的事情。

他在英國伯明翰旅游的時候，住在一個舊城區的小酒店里。就在酒店旁邊不遠處有條鐵道，來往的火車非常稀少。雖然火車稀少，但是鐵道關口是有的。那種關口和國內的火車關口相似。一樣的公路和火車十字相交，只是關口沒有了欄桿，只掛著一排閃亮的交通燈和警報。每當有火車要經過的時候，交通燈和警報就會早早地提前響起。而恰巧的是，這附近還有一個小學，因此路上的標識多了很多，反復地提醒孩子們要注意安全。

那天，他從那個關口經過的時候，正值學生放學，一群孩子們從關口中蜂擁而過。就在這時，他發現有很多的孩子在給鐵道旁的一位老太太揮手。那位老太太坐在輪椅上，她用手使勁地高高地舉著一個大大的牌子。他走近一看，上面只寫著一句話：“請注意安全，我親愛的米莉就在這里離開了我們。”

聽小販說，這牌子老太太舉了一年多了，她的孫女一年前在這兒被火車撞死了。

他看著老太太那挺直著身子努力向上舉牌子的樣子，看她眼中彌散出來的那種急切的善良和綿綿的悲傷，內心猛然翻騰起來，一股猝不及防的熱淚盈滿他的眼眶……

他告訴我，當時他很感動，因為他看到的是，一個善良而蒼老脆弱的老人在堅韌地舉著自己流血的傷口，告訴人們什么叫做疼痛，為的只是提醒別人，不要像她一樣受到傷害。

他講完這個故事，我的鼻子泛起了一股酸澀的感覺，眼眶馬上就溫潤起來。

這故事讓我想起一個紀錄片里的鏡頭。那個鏡頭來源于一部關于伊拉克戰爭的紀錄片。紀錄片里，一個美國軍方的征兵站正在征收開往伊拉克的預備役士兵，征兵站里貼滿了各種吸引人的英雄主義宣傳廣告，廣告下面排著長長的隊伍，那是一群表情興奮的年輕人，他們的心被廣告激發得斗志昂揚。這時，一個中年女人忽然舉著一個牌子沖到在了他們的面前高聲呼叫：“不要去!那里危險!”

鏡頭對準了她舉著的牌子，上面是一張軍人照片，照片下面寫著：“我的兒子!”旁邊是一封陣亡書……

這時，有維持秩序的軍人用堅實的臂膀將她架開了，只是她舉手的牌子一直努力向前，嘴里歇斯底里地高聲疾呼：“不要去!那里危險!”那一刻，她的眼里，滿是淚水!

我再也不記得后面的內容是什么了，因為在那一個鏡頭前，我的雙眼也已經盈滿了同樣的淚水。

這是多么相像的兩個女人啊，一個是母親，一個是祖母。她們懷著同樣疼痛而善良的心，用她們抵御劇痛過后僅剩的力量，給予人們至善的提醒與告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