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松手

滿腔熱血

2008年4月27日那天，我在北京開完學術會議后，就匆匆趕往火車站，乘坐當晚的T25次列車回淄博。檢票時，信息屏上顯示，30分鐘以后發車的T195次列車為正點發車，誰也沒有想到這是它的最后一次出發……

29日凌晨4時40分，T25次安全抵達淄博。僅僅一分鐘后，在距離淄博站40公里左右的地方，T195次發生了重大事故。

5點左右我回到家，簡單洗漱后剛剛躺下，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叫起。一看號碼，是科主任打來的。他問我在哪里，我說剛下火車。他指示我立即趕往醫院，有緊急任務。放下電話，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和妻子開玩笑說，主任是不是要我們拉練演習啊。

開車趕往醫院的路上，一輛輛救護車鳴著警笛、閃爍著急救燈呼嘯而過，直覺告訴我，可能有重大事故發生了。

急救中心里，院領導、科室主任正在布置任務。經過了解后得知，北京到四方的列車有兩節車廂發生了顛覆事故。我不由打了一個寒戰……

事故現場的消息一點兒也沒有，醫院派出的三輛救護車也都沒回來，院長讓我跟隨他連同待命的救護車一起趕往現場。路上，院長說火車發生顛覆，一定不止兩節車廂，隨即命令啟動全院應急預案，醫院的其他領導，所有科室的醫護人員，包括實習學生，以最快速度趕往醫院，待命接收傷員。

不到6點，我們到達了現場，立即被眼前悲慘的場面驚呆了！不遠處，十幾節脫軌的車廂橫七豎八地分散在田野中；一個個無辜的生命被床單、被子包裹著放到路邊；沾有血跡的被褥、暖瓶、列車員寫的總結、決心書散落一地；躺在地上的傷員不停呻吟著……

我們立即投入了緊張的搶救中，不管是哪個醫院的救護車或擔架，拉過來，就向傷員集中的地方飛奔而去。在幾百名醫務人員和武警官兵的協作下，車外的傷員被迅速地視情況轉運完畢。

我爬上一節車廂的頂部，幾位搶救人員正將車廂內的傷員往外拖。他們一看見我就說：“大夫，能不能檢查一下這個病人的情況，他被卡住了！”

我立刻從車窗鉆了進去，車廂里彌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變形的廂體里，狹小的空間讓人無法轉身。借助手機的光亮，我檢查了兩個傷員，一個瞳孔散大，已經沒有了光反應，另一個還有微弱的脈搏。“立即搶救這位。”救助人員馬上借助手抬、肩扛這些原始手段，將傷員從車廂里救了出來。之后，這位傷員被趕來的醫務人員接走了。

我走到那些遺體的旁邊仔細察看，以期發現可能的幸存者。

在一位女性遺體的旁邊，有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青年，頭發蓬亂，蒼白的面頰混雜著黃土，看不清他的模樣。他緊緊摟著那女子的身體，雙膝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請男青年松手，想給他檢查一下身體，問他是否需要救護。他搖了搖頭，說：“別管我，我不松手。這是我的妻子。剛才還在一起，我要永遠和她在一起。”我默默地看著這對陰陽相隔的夫妻，兩行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吳清貴摘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