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芳慧眼識“霸王”

王高巖

京劇《霸王別姬》是藝術大師梅蘭芳先生的代表作之一，每到一地演出都很受觀眾歡迎。1926年，梅先生到上海天蟾舞臺演出，因當時與一直在《霸王別姬》中飾演霸王的楊小樓先生分開，沒有了“霸王”，所以廣告中就沒打這出戲。但觀眾們不知原委，沒看到梅蘭芳的《霸王別姬》，感到很遺憾，紛紛找劇場老板，強烈要求梅先生演《霸王別姬》。梅先生一向以對藝術精益求精著稱，選配角非常嚴格，因為暫時沒有找到飾演霸王的合適人選，就沒答應劇場老板的再三請求。

一天晚上演出，墊場戲已經(jīng)開始，梅先生正在后臺化妝，突然一段高亢激昂的花臉唱腔傳來，那黃鐘大呂般的嗓音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心中暗自感嘆：“唱得真不錯廣梅先生馬上停止化妝，到上場門觀看，只見這位演員不僅嗓音洪亮，而且個頭、功架也很好，于是就找來劇場老板打聽他的來路，”劇場老板告訴梅先生：“他叫金少山，是上海班底里的演員?！彪S后向梅先生詳細介紹了金少山的情況?！芭?”聽完介紹，梅蘭芳若有所思地回到化妝室。當晚演出結束后，梅先生經(jīng)過認真思考，有了讓金少山給自己配戲、飾演霸王的想法。雖然梅先生是劇團老板，可以說了算，但他知道，如果這樣，團里的演員礙于自己的面子雖然不能說什么，但心里恐怕一時難以接受金少山，畢竟他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演員，那樣肯定會影響演出效果。梅先生想：“我必須先作好劇團骨干們的工作。他們思想通了，其他人就好說了?！庇谑撬襾韯F里的骨干專門商量此事，果不出梅先生所料，他的想法一說出，立即遭到大多數(shù)人的強烈反對，有的說：“金少山只是個演一般小戲的班底演員。您讓他配戲，有失身份!”還有的說：“他沒演過大戲，一旦砸了場有損您的名聲!也有損咱梅劇團的效益!”梅先生聽后，耐心地對大家說：“你們說的不無道理，但我聽了金少山的演唱，也看了他的表演，他音域寬廣。既有堂音又有立音，音色很有厚度。寬亮雄渾，宏曠無比，極具穿透力，有一副花臉演員難得的好嗓子，表演也不錯，是個唱花臉的好料，前途無量，日后定能成角兒。這樣的京劇人才難得，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不珍惜、不幫助，京劇就將失去一個好演員，我們都是吃京劇這碗飯的，難道大家不希望咱們的事業(yè)有發(fā)展嗎……”同時，梅先生承諾：“一旦演出出現(xiàn)問題，影響了收入，都算我的，決不影響大家的俸銀。”梅先生誠懇真摯的態(tài)度，入情入理的話語，終于說服了大家。

說服眾人后，梅先生又主動找到劇場老板，表示愿意與金少山合演《霸王別姬》。劇場老板一聽真是喜出望外。和金少山一說，他更是求之不得，高興得一蹦老高，拍著巴掌連聲說好。于是劇場老板趕緊給金少山置辦了黑靠等行頭，梅劇團的大管事李春林則抓緊時間給他說戲，梅先生盡管演出很累，也堅持親自與他排戲，經(jīng)常到很晚才休息。金少山非常珍惜這次機會，每天排演過后自己都要再一點點仔細琢磨一遍，再練上一陣子。由于天賦條件好，基本功扎實，經(jīng)過幾天的刻苦努力，很快他的表演就得到了梅先生的認可，達到了可以登臺演出的水準。

梅蘭芳先生與金少山演《霸王別姬》的廣告一打出，立即引起上海京劇界和觀眾的極大興趣，一個班底花臉演員能接楊小樓先生的活兒，與梅蘭芳合演《霸王別姬》，大家都很驚訝，有的甚至覺得是奇事一件，演出的門票一搶而空。不少人竟是專門來看“霸王”是何許人的。演出時，金少山“鉚足了勁”。演唱時滿弓滿調、韻味純正，發(fā)揮得極好，加上個頭高，扮相也有幾分霸氣，一下就把全場的觀眾“鎮(zhèn)住了”。劇場里不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那天晚上的演出，觀眾給金少山的掌聲和喝彩。幾乎跟梅先生一樣多。此后，梅蘭芳先生又提攜金少山演出了一段時間，在藝術道路上送了他一程。與梅蘭芳先生同臺共舞，使金少山獲益匪淺，加上自己的刻苦努力，演技大有長進，很快他在京劇花臉行當中異軍突起、聲名大震，地位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獲得了“金霸王”的美譽。后來隨著演出水平的不斷提高。金少山不僅紅遍了大江南北，還轟動了香港，而且在京劇歷史上開創(chuàng)花臉演員挑梁主演、凈行空前輝煌的局面，人們稱他為“凈中王”。

此后的幾十年里，金少山與“霸王”結下了不解之緣，與許多名旦演過《霸王別姬》，他也以梅先生為榜樣，通過演這出戲，發(fā)現(xiàn)、提攜了不少青年演員，裘盛戎就是其中的一個。金少山常說：“沒有梅先生，就沒有我金少山?！苯鹕偕降乃囆g成就證明，梅蘭芳先生沒有看錯人。

智慧語絲：正所謂“識人者智，勝已者強?！弊R人也是一種能力，識人者才會用人，培養(yǎng)人，成就人。充分地了解一個人的潛在特點和能力，當然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但大智者能從點滴的積累中，很準確地洞察和分析，能因勢利導，給對方展示才華發(fā)揮優(yōu)勢的機會，在這一點上識人者無異于伯樂，但伯樂只是發(fā)現(xiàn)，未必能去重用一個人。真正的識人者，還善于團結身邊的每一個人，形成最佳的合作聯(lián)盟，既成人之美，又成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