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靜

偶像總會漸漸褪去美麗,有壓力的人真的是不敢老。
1988年,我11歲,初一學生,買的第一盤卡帶是伊能靜的《安妮的前世今生》,她穿著粉白色蕾絲邊公主裙,雙手端放在裙前,噘著小嘴,很矯情地唱些少女悲傷懷春曲,但那時不覺得。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普通人也可以穿公主裙的。
有一個很著名的電視節目叫《來自臺灣的潮》,張雨聲、齊秦、王杰,還有小虎隊。我們從沒有看過這樣清新的MTV,碧海藍天,少年不識愁滋味,原來歌聲是可以配上畫面的。我貪婪地想看每一個有港臺演員的節目,有一臺晚會叫《奧林匹克風》,集結著當時絕大部分大腕,還有王祖賢表演打籃球。那天我在親戚家吃飯,父母不讓學生看電視。我找了借口溜回家,打開電視,人不敢離開電視一尺以外,一旦聽見鑰匙響隨時蹦過去關機。我爹媽也學得很精,懂得摸電視機后殼的溫度,然后罵我。
小虎隊就是1988年7月成立的,距今20周年。他們模仿日本的少年隊,為了同一個少女組合小貓隊對抗,再為另一個組合憂歡派對配唱。憂憂和歡歡是他們的大姐姐,蘇有朋那年只有14歲,三個少男和兩個姐姐唱起《青蘋果樂園》的感覺怪怪的,既不是愛情,也不是友情。小貓隊和憂歡迅速被市場淘汰了,可是小虎隊成為臺灣有史以來最紅的團體,即便后來有了F4、S.H.E,成就也不可比擬。他們來大陸演出,表演很幼稚的手語歌《愛》。大陸最紅的小品演員趙麗蓉和童星金銘極愛他們,主持人問他們喜歡北京的什么,蘇有朋說最愛聽少女講北京話。
三個人定位分明:吳奇隆有柔道、跆拳道證書,走體育健將路線,粉絲稱他最帥;蘇有朋是長輩最愛的乖乖牌,畢業于名校建中,考取了臺大機械工程系,父母們總拿他來教育小孩子,公司用他來證明追星不會耽誤學習,所以他厭煩得宣布肄業,丟下那些沉重的愛;陳志朋是“小張國榮”,也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位,他的當兵宣告了小虎隊的解散,歸隊后再重組已不復當日輝煌。

偶像總會漸漸褪去美麗,粉絲們發現蘇有朋并不是理想的工科男生,而是對壓力怨氣沖天;吳奇隆有為了逃避當兵假裝受傷的可能;陳志朋低落時重操發型師舊業。到了1997年,人們也許還沒有忘記小虎隊,他們自己已經清醒地認識到輝煌過去了。蘇有朋、陳志朋來到大陸拍《還珠格格》,起點和趙薇、林心如是一樣的,沒有人想起他倆曾是大明星,他們也抱怨被另一位男演員欺負,像兩個剛入行的小演員,睜著楚楚可憐的淚眼。
那部戲讓蘇有朋轉了一陣運,又接了《老房有喜》。吳奇隆這時走了另一條路,為了頂替小虎隊,飛碟唱片組了一支少女隊,里面有個少女外號“瓷娃娃”,因為長得白,她叫徐淑娟,后來改名徐若瑄。吳奇隆和她談起了戀愛,少女隊的另外兩個女孩都退居家庭,只有徐若瑄堅持下來。能堅持到最后的總是家境不好的孩子們,為了還債、為了養家,他們不可以做小白領,不可以去留學。
90年代過一段總會傳出小虎隊要重組的消息,出了合輯、開了演唱會,效果并不如預期,橫空里又殺出個林志穎,在17歲的雨季,在香港紅磡體育館以最年輕歌手的紀錄開了演唱會。那時做歌星好看就足夠了,皮膚白、樣子干凈,有著甜美或者羞澀的笑容。現在連美貌都不需要了,一些神頭鬼腦莫名其妙地紅上一陣子,小虎隊好賴紅了至少五六年,他們五六個月就不知吹散到哪里去了。
我在一個叫“鹿港小鎮”的臺灣館子看到吳奇隆,和他的妻子馬婭舒,看得出他現在很幸福,中年人的形狀了。徐若瑄還停留在美少女的姿態,有壓力的人真的是不敢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