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好黃豆翻跟頭

愷　蒂

股市樓市藝術市場，五年來炒炒炒，說火暴，說飆升，說井噴，說三倍，說五倍，都不過分。然而，現在都要加上“曾經”二字了。

9月15日，黑色星期一；9月16日，黑色星期二；9月17日，黑色星期三，9月18日，黑色星期四。這一周可真夠郁悶的，美國各大銀行嘩拉拉大廈將傾，雷曼兄弟宣布破產，AIG差點葬身，全球股市崩盤，直到星期五英美政府出來救市，去他媽的市場經濟和自由買賣，還是都歸為國有吧，由政府來統一掌管。

然而，9月15和16日這兩天，世界上卻有一個不郁悶賺了大錢的人，那就是英國藝術家戴蒙·赫斯特。這兩天倫敦蘇富比拍賣他的二百多件作品，總成交額達1.11億英鎊。在拍賣之前，許多人預言因為國際金融危機，這次拍賣將很不看好，所以，拍賣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藝術品的拍賣史上，個人專場紀錄的保持者是畢加索，1993年，紐約蘇富比曾經拍賣過大師的88件作品，但當時的拍賣總值只是今天赫斯特的十分之一。

赫斯特是英國當代藝術的巨腕，其實，與其稱他的作品為作品，還不如稱它們是產品。據說他在格羅斯特郡的畫室如同一個大工廠，有幾十位助手幫他生產藝術品，畫點子的，裝蝴蝶的，解剖動物的，就像流水線，他只須指揮即可。以至于他的畫廊白立方根本來不及出售他的產品，所以，他要越過畫廊直接上拍賣會，畫廊也只能咬緊牙關點頭稱是，還要昧著心愿在媒體上為他叫好，表揚他最能標新立異，夸他總在創新，一次次打破藝術的界限。

拍賣會中最搶手的還是他最著名的方程式：動物+福爾馬林溶液+赫斯特。一件《金色牛犢》售出1000萬英鎊，這是一頭浸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中的牛犢，安裝了金子的牛角和蹄子，在牛犢的上方，還安裝了一個圓形的金盤。一件《王國》最后的定錘價是960萬英鎊，這是件浸泡著的大鯊魚，據說也是周一晚上拍賣最關鍵的時刻。此件作品的估價是400萬到600萬，但拍到350萬時，突然遇到冷場，兩位電話競爭者都陷入沉默，后來在掌錘人一再催促下，乒乓球賽才又開始，直到成交。

雖然這次拍賣中，有五件作品沒有賣掉（其中一件，標題為《消磨時間》，是一個大塑料盒子，里面裝著一張桌子，一把辦公椅子，藥片和一個手表，可真讓人想到1929年的那次大蕭條），但是，在這股市樓市玩不轉的季節，投資商們還是能看到藝術品在招手，投資我們吧，我們能保值，我們能升值。于是，上海有位畫廊大腕夢想出 “藝術基金 ”的方案：把你的錢放在我這里不動，由我為你投資藝術品，保證你三年能增值百分之四十，五年能增長百分之六十，而且我這基金還不是能隨便買進的，你的投入至少要有兩千萬，我才能看得上你。什么，你問我用什么來當擔保，我自己的名聲呀，這還不夠么？你不能相信雷曼兄弟，但你能相信我。

能相信么？當然不能。最近降下帷幕的大烤鴨上海藝博會國際當代藝術展（ShContemporary），就證明了上海離“國際藝術市場的下一個中心”這個廣告詞還遠開十萬八千里。9月13日，藝術展最后一天，是個雨天的星期六，又是中秋節的長周末，上海雙年展買票的隊伍幾乎是繞美術館一圈后排到南京路上，展覽中心的ShContemporary也人流擁擠，熙熙攘攘。外面瓢潑大雨，大家滯留的時間也就很長，頗有感受地指指點點，拼命拍照，臉上大多帶著對藝術的憧憬和熱愛。然而面對這樣熱情的公眾，展商們并不領情，也不感興趣，花上幾萬歐元租用場館，不遠千里把作品運到這里，不是為了普及藝術或教育公眾，是來找客戶找買主的。星期六攜帶家小來趕集的，在畫廊老板看來，都是看西洋景湊熱鬧的，對著這件裝置藝術拍照，和那個裸體雕像手牽手合影，展商們只是暗暗搖頭，這樣的藝術熱情，他們寧愿沒有。向京的巨大裸女不知道和多少人定了親，右手可能都被摸黑了，但這些鐘情人絕對不會掏出幾十萬元來把雕塑娶回家去，畫廊主人不停地禮貌相勸：請不要碰她。所以，下午5點搬場公司前來為裸女穿衣打包時，畫廊主人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股市樓市藝術市場，五年來炒炒炒，說火暴，說飆升，說井噴，說三倍，說五倍，都不過分。然而，現在都要加上“曾經”二字了。炒炒炒黃豆，是否真到了炒好黃豆翻跟頭的地步？去問藝博會國際當代藝術展參展畫廊的感想，十家會有八家垂頭喪氣說“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