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美總理哈珀之煩惱

和靜鈞

當上總理的哈珀之煩惱就如伊戰開打后美國士兵就難以撤回一樣，一旦坐上少數黨政府總理之位，明知坐不穩卻還得硬著頭皮坐下去，明知無法承擔阿富汗戰爭的長期消耗，也不敢在布什下臺前輕言撤軍。

伊戰沖擊波

伊戰5周年到了，戰爭當事國美國一頭扎入黨內總統候選人提名戰的喧囂中，似乎忘了還有伊拉克。另一個戰爭當事國英國的國防部正積極向教育界推廣伊戰教科書，書中只字未提伊拉克百萬平民傷亡一項。戰爭悄悄地走過戰爭當事國美英，并未引發政黨輪替，卻在非戰爭當事國加拿大喚起了風暴。伊戰5年多來，加拿大政局動蕩，政權頻繁更迭，先后經歷了克雷蒂安、馬丁和哈珀3屆政府。

伊戰爆發之時，史蒂芬·哈珀唆使旗下的反對黨議員聯名向克雷蒂安政府施壓，要求政府為反戰立場向美國賠禮道歉，一個主權國家第一次感受到本國人欲放棄主權尊嚴的壓力；審判薩達姆序幕拉開之際，哈珀正在高舉其名言“把別人的短處放在火上烤”的精神旗幟，發動丑聞攻勢，把克雷蒂安的繼任人保羅·馬丁領導的少數黨政府轟下臺；在薩達姆即將走上絞刑臺之時，哈珀陷入了自己“下臺只是時間問題”的無奈中；在駐伊美軍被路邊炸彈每月奪去近百條人命的2007年間，哈珀政府岌岌可危，反對黨只為避免加拿大再次承受少數黨政府的折騰而默默行使棄權投票讓哈珀政府施政方案通過，以保其不垮臺從而照顧民眾“厭選”心態。現在，伊戰5周年了，胖子哈珀瘦下去了十多磅，他把注意力從在北極調兵遣將建立極地司令部轉到政治對手身上，正在籌劃和布置加拿大史上最不可思議的一場名譽訴訟：政府總理起訴反對黨!

一場戰爭是如何改變了置身其外的國家的政客命運，這是伊戰歷次周年紀念時易被忽略的命題。一場進行中的戰爭與一個局外國家的政治動蕩，這只是機緣巧合還是有必然聯系?伊戰所能左右加拿大國家性格的程度，為何遠遠超出加拿大參與其中的阿富汗戰爭?再往前看，一場已經結束的戰爭——越戰所引起的反思催生了特魯多政府的獨立外交主義，而當年盛行的尼克松主義也強調兄弟般友好國家應尊重對方獨立之意志。加拿大穩定的國家性格偏偏在一場其一開始就反對的伊戰面前潰散，而國家性格的重構者就屬終結了自由黨13年統治的保守黨領袖哈珀。哈珀崛起于戰爭，這是因為對于加拿大而言，不論越戰還是伊戰，首先是與戰爭發動者美國的關系問題。

哈珀卷入美國大選

現在，當我們說到伊戰與哈珀時問題就變簡單了，任何這樣的貌似復雜的命題都可以最后歸結為單一的美加關系問題，而國與國之間的嚴肅問題常可以簡化為領袖之間的個人與個人關系的問題。

保羅·馬丁造反克雷蒂安之時，后者曾打出“親美牌”，但口惠而實不至，美國很快就識破了自由黨一向“逆美”的本性。而當史蒂芬·哈珀率領保守黨與馬丁的自由黨爭奪議會議席之時，聰明的哈珀忌言親美，卻推出伊戰“新思維”，支持北美反導體系，揚言從全球氣候京都協議中撤退。這些實實在在的政策正中美國下懷。配合哈珀的選情，《華盛頓郵報》專門刊發了一篇分析，故意把馬丁說成親美而哈珀則不然，大大地迷惑了加拿大持民族主義選民的眼睛。

如今，哈珀投挑報李，也在一個恰當的時機切入美國的大選，以策應曾給他莫大幫助的美國共和黨。

在共和黨初選基本告一段落而民主黨初選還在激烈進行的時候，美國大選呈現出一黨選舉的輿論態勢，尤其奧巴馬勢不可擋地一舉拿下11連勝，讓選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和希拉里3月4日的決戰上，提早勝出的麥凱恩難免受到冷落。布什切尼等表態支持麥凱恩，為了渲染輿論氣氛，布什跳起踢踏舞助興。不過，美國北鄰的哈珀總理早就送出一個讓麥凱恩開懷的大禮。

哈珀政府對外泄漏了一份備忘錄，內容是奧巴馬的高級助手與加拿大領事館官員就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談話。備忘錄中記載道，奧巴馬的助手安撫加官員，說民主黨出于選情的考慮才對惠及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北美自貿協定大加撻伐，本意并非要將它推倒重來，奧巴馬就是持此立場。

泄密丑聞傳出后，奧巴馬連勝的勢頭戛然而止，連哈珀都不諱言“對奧巴馬不公平”，而希拉里陣營則找到了更多攻擊奧巴馬個人誠信的依據。對于共和黨來說，民主黨奧希兩人越是膠著惡斗，越有助于麥凱恩的選情。只是哈珀這般“插手”美國大選，于加拿大國家利益有何好處?

政黨輪替乃民主政體之常態，取悅某一黨而無謂結仇另一黨，無法幫助國家制訂穩定長期的外交政策，最終會損害國家利益。各黨執政理念不同，不應妨礙對于本國國家利益的追求。就連加拿大的魁人黨，雖在不遺余力推動魁北克省獨立，但對于本國聯邦憲法構架下的國家利益卻是積極維護。魁北克獨立運動一直在和平中有耐心地進行，這是世界獨立運動史上罕見的。

哈珀要告反對黨

假如哈珀所領導的脆弱的保守黨少數政府垮臺——至少從其建立之日起這種可能性就—直存在，加拿大人民就要再經歷一場5年3次大選的痛苦。選民為了懲罰這些令人失望的黨團，仍會給他們一個先天缺“鈣”的少數政府。這就是為什么自由黨在2007年有機會把保守黨拉下馬時會痛苦地選擇棄權而非投反對票。理論上，那次政府信任危機的蹊蹺緩解，可以讓哈珀政府至少“活”到2008年底。

哈珀得以當選，可以感謝伊戰，可以感謝美國；哈珀得以仍然坐在總理寶座上，則得好好感謝不自信的自由黨朋友們。保守黨的交通部長說：“這是第一次，至少是我政治生涯中第一次看到，一整個政黨的議員都干坐著，不發表意見。”但是到2008年3月，哈珀則選擇把自由黨告上了法庭。哈珀稱，他的律師已在相關法院起訴，控告“自由黨惡意誹謗總理”，要求自由黨向其賠償精神損失250萬加元。

自由黨發掘了一樁針對哈珀和保守黨的丑聞，在丑聞政治的刺激下，選民會在厭惡心態的作用下不假思索地轉身支持對立黨。這是自由黨選勝的一大機遇。議會最大反對黨自由黨去年沒有“干掉”執政的保守黨，其重要原因是感覺時機不夠成熟和對少數政府心有忌憚。一時沒有推翻，并不意味著永遠甘居人后。

按這樣的邏輯來排解，哈珀并無必要因起訴自由黨而覺得愧疚。這是一場必然會到來的戰爭，丑聞只是假借正義之名的武器而已。

這樁自由黨咬住不放的丑聞表明，哈珀有可能以在國會放行自由黨政府2005年的預算案為籌碼，換取后者同意發放巨額人壽保險金。這一切都記錄在即將出版的已故議員卡德曼的傳記里。有一份采訪錄音提示，對這樁投票交易哈珀是知情的，但哈珀反指采訪錄音被人為剪輯。自由黨追問哈珀：“為什么就不能承認一件全國人民都看透了的事實呢?”何況在這一交易中，保羅·馬丁政府也難辭其咎。

2006年初，馬丁在競選中打出“哈珀勝利，布什笑”的標語，旨在爭取討厭布什的加拿大選民支持。那個時候，美加政治關系一直磕磕碰碰，白宮對在野的哈珀寄予厚望。然而，當上總理的哈珀之煩惱就如伊戰開打后美國士兵就難以撤回一樣，一旦坐上少數黨政府總理之位，明知坐不穩卻還得硬著頭皮坐下去，明知無法承擔阿富汗戰爭的長期消耗，也不敢在布什下臺前輕言撤軍。現在，加拿大國內反伊戰的示威還在大規模進行，要求本國從阿富汗撤軍的示威也洶涌而至。說來也怪，自哈珀這位從來沒有政府工作經驗的年輕總理履職以來，“基地”和塔利班就專挑加拿大士兵打，以教訓這位逞強的總理。據統計，加拿大是北約各國在阿富汗行動中士兵傷亡最慘重的國家。